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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也不用什么东西垫着,便先将里面热着的粥给端了出来。炉子下还生着火。这碗的温度绝对不低。可他端起来却浑然没有半点感觉,只如同端着一只普通的瓷碗一般。僧人的目光在他手上停留了片刻,才慢慢转开。然后他走上来,取了旁边一张浸了水的湿帕,垫着将药碗端了出来,递向了还端着粥碗的沈独。沈独顿时皱眉:“先喝药?”僧人又点头。沈独其实腹内空空,也不觉得自己六合神诀反噬这毛病喝药能有什么用。只是看僧人这么端着药碗,即便隔了一层湿帕,手指尖也被烫红……忽然就没忍心。他眸光一转,看了这和尚一眼,转手便将药碗放到了一旁的案上,然后将粥碗接了过来,嘴上却还讽刺:“丑人多作怪,当和尚的尤其。我腹内空空,喝了这药能吐给你看。”“……”僧人目光温温地,也回视他一眼,唇角竟然挂上些微的笑意。也没生气。见他肯喝药,半点没计较他说了什么,转身便盘坐回了那蒲团之上,又捏着佛珠,对着经文,无声地念诵起来。沈独莫名又火大起来。他只觉得对方这些微的一点笑意,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与先前的不认同和冷肃都不同,反而有点春暖花开的感觉。听人骂他丑,竟没感觉?当秃驴的,当真能忍。他心里面已骂了一万遍的丑八怪。手上虽有神诀气功护体,不觉得烫,可药暂时还喝不下去,干脆又放下了。昏迷了一天,他脑子都还有些昏沉。这一时间,也不想躺回床上去,干脆就坐到了书案后面。案上一应笔墨摆设都在。自他碾碎那一只蚂蚁,得罪了和尚之后,他便只给自己送饭,也不在屋里抄写佛经了。所以这书案,就变成了他用。摆设的位置,自也按着他习惯来。可在坐下的那一瞬间,沈独就觉得不对。案上的摆设动过了。他用完笔墨之后都懒得洗,会随手搁在笔山上。可现在那一管长用的羊毫小笔,却垂挂在案前的笔架上,笔尖朝下,干干净净。案上的其他东西,也都变得整整齐齐,不复先前的随意。这风格……摆明了不是他自己,而是盘坐在角落里念经那和尚所为。多半又坐在这里抄写经文了。沈独顿时就挑了眉。可想想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更不是自己的东西,再不爽也只能憋着,所以没说话,只随手向书架上伸去。他本想取一卷佛经出来,读读解闷,好等着药和粥变凉。可在手指刚碰到最左侧那一卷佛经的时候,眼角余光却在无意间,扫到了放在案边的青瓷画缸。这里面,都是一卷卷佛画。沈独无聊的时候看过,也记得很清楚:缸内只有四只卷轴,四卷画。这些天来,一幅没多,一幅没少。但现在,里面有五卷。多了一只?他有些好奇起来,眼见着就要取下佛经的手,方向一转,反将画缸内那一卷明显新上不少的画幅取了出来。手腕一抖,手指一展,画卷便在眼前打开。竟不是什么佛画。而是一幅春兰。舒展的兰叶,绽放的兰花,每一点都透着随意的锋芒,每一笔都藏着深深的孤冷。不是遗世独立,而是不屑一顾!整幅画都浸着一股浓重的戾气。画中那唯一一朵未绽的兰,更加重了这种戾气。它是整幅画的中心,它的存在破坏了整幅画的意境,犹如冰雪里袭出的一头猛兽,要吞噬一切;又像是一座隐秘的囚牢,将一切禁锢。不仅是一幅春兰,还偏偏是他当日信手所画的那一幅!只不过……比起画成时的模样,它上面,又多了几分变化。沈独苍白的手指,压在画幅的边缘,这一瞬间,竟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昏黄的光芒,落满画幅。隆冬绽放的野春兰依旧,始终未绽的那一朵上方,却被人信手添上了几笔,画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彩翅轻摇,姿态翩跹。它正在收翅。身子向前倾斜,朝着下方落去。周遭明明是一朵又一朵已经绽放的兰花,兰萼舒展,可它却偏偏落向了那久久未开、也不愿开的一朵……蝴蝶,等待花开。满纸戾气,立时一扫而空。也许是作画人的笔触太过柔软,也许是此夜的灯火太暖,竟能让人从这蝴蝶一落中,看出一种温热明亮的执着,一种禅心净定的守候。沈独眨了眨眼,看向了僧人静默的背影。平整。宽厚。沉凝不动。尽管看上去有如一座雕像,且看不到正面,可他知道,他的一张脸,带着佛门所独有的宝相庄严……垂眸。指尖抬起,轻轻地一点,却是落在画中这一只蝴蝶之上,触感微凉。在昏黄灯火的映照下,它仿佛也散发着淡淡的光。温情脉脉。沈独忽然想,这蝴蝶不是落在了花上,而是展翅一飞,飞进了自己心里。第14章戒律┃不近女色,男色又如何?在书案后面,他站了许久没有说话。屋子里,弥漫着浅淡的白旃檀香息,也有微微清苦的药味儿,还有这些经卷和画幅上散发出的笔墨香,甚至有白粥里藏着的一点烟火气……僧人似乎对身后的一切毫无察觉。他依旧背对着他打坐,诵经。浑圆的佛珠一粒一粒地滚过去,面前的经文也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夜色渐渐深沉,沈独心里的某种感觉,也越来越清晰。药不烫了。粥也凉了。可沈独没去端,而是放手松开了画幅,任由它依着惯性重新卷上,然后便拿着它走了过去,竟然盘腿坐到了僧人的左侧。“这是你画的?”他声音凉凉的,只将那卷起来的画轴递到了僧人的面前,这么侧眸看着他。僧人翕动的嘴唇停了下来,手中转动的佛珠也停了下来,原本微微垂闭着的眼眸睁开,凝视了这画轴片刻。接着眸光便一转,落到了沈独的脸上。他没点头,也没摇头。那目光温温的,似乎毫无波动,又似乎藏着万千的浪涛。沈独又开始手痒,很想伸出手来,描摹他的眉眼:“和尚,你知不知道,擅动别人的画,很不礼貌?”僧人没搭理他,又收回了目光。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若按着往常,沈独早就没好脸色了,可现在竟然没生气,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