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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那门推开之时,到底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早已有月余没人踏足的屋子里,竟然干干净净的一片,没落下半点灰尘,桌椅床榻都摆放如旧,仿佛才被谁整理过了一般。书架上,经卷不再,已空空如也。但角落的画缸里竟还插着一封系上的卷轴。善哉立在门前,天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却无法掩去他此刻突如其来的怔忡。还有……心颤。没有理会身后宏本疑惑的声音,他迈步走了进来,从画缸中将那一幅画取出,便已认出这是昔日沈独画过但被他添了几笔的那幅画。于是就这样拿着,好半晌才放到了案上。系着的细绳一解,修长的手指推着画幅朝一侧慢慢滚动,昔日那一幅春兰图便缓缓展露出来。众开我不开的野春兰。舍诸兰而择未开兰的蝴蝶。还有……那静静躺在画卷最末,随着画幅被打开,终于展露在人眼前的那一朵小小的绿萼春兰。细长的茎,半开的花。一瓣瓣浅绿裹着花心,正在绽了些许而未盛放之时……只是放了有些时候了,没了新采时的柔韧鲜活,在他用微颤的手指将其拾起时,已有枯萎之态。“善哉师叔,你怎么了?”小沙弥宏本在门外朝里探头,只觉这一刻这在天下享有“慧僧”之名的师叔脸上,竟透出几分悲苦难辨,一时有些吓住。可回应他的,只是僧人拈花垂首,静默的身影。第82章血溅五风口┃东方师兄,我想杀你,已想了十年了。“吁——”行进中的马被勒紧了缰绳,迅速地停了下来,一身华服的池饮看着前方的sao动,忽然就皱了眉。“前面怎么回事?”“回禀少盟主,前面道中发现了一具尸首,似、似乎是妖魔道中人的。”回话的人有些战战兢兢,还有些不敢确定。池饮面上顿时便露出了几分惊色,几乎是下意识地朝旁边看了一眼。另一侧便是蓬山的人马,顾昭一骑当先,也停在半路。在他看过去的时候,顾昭也向他看来。两人对望了一眼,但都没有说话。池饮先下了马去,朝前面几名天水盟弟子围着的地方走了过去,顷刻便闻见了那还算新鲜的血腥味儿,待得仔细一看那身首异处的尸首时,面色便陡地阴沉下来。顾昭随后来,也认了出来。崔红在妖魔道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随了两任道主,先辅佐了沈独的父亲,后又跟了沈独。虽在裴无寂出现之后,地位便落了下来,可好歹也是个护法,在间天崖上颇说得上几句话。可如今……就这么睁着一双不甘也不信的眼,脑袋在一边,身子在一边。“若没记错的话,崔红本是与沈独一道走的,不该一个人出现在此地。且这下手干净利落,脖颈伤口处都没什么皮rou翻卷,要么功力深不可测,要么神兵利器吹毛断发,或者……”顾昭想了想沈独平日的作风。“两者皆有。”然后他无声地转过了目光去打量池饮的神情,只可惜隔着一张人i皮面具,实在看不出面具下到底是什么真神情。只隐约感觉出,似乎不很好。于是他眉梢微微一挑,唇边多了一分笑意,但半点都没表露出来,只道:“妖魔道上的魔头,不愧是真魔头,狠起来连自己的左膀右臂都能杀。不过如此,于池少盟主与我蓬山的除魔大业,倒是一件好事了。”“那是自然……”池饮心底杀机四溢,又看到了那散落在血泊里的糖与糖盒,便冷冰冰地笑了一声,眸底冲涌出几分狠色。“我已约他两日后子正动手,新一日,便是他来年祭日!”“子正吗?正好。”顾昭一脸好像才听闻他们动手时辰的模样,先露出些微的惊讶,接着又恢复了正常,还笑了起来。“那我们要快些赶路,不能让沈道主久等了。”“走。”池饮也不废话,看明白了死的是谁之后,便直接起身,返身重新上了马,下令重新开拔。只是有人比较迟疑,上来问:“少盟主,那这尸首……”“妖魔道上的邪魔外道自相残杀罢了,死了也就死了,与我等何干?”池饮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感情,直接打马从那尸首旁边过去,道,“速速赶路,两日内必须赶到五风口!”“是!”前前后后,众人立刻应声。于是两路人马在这片刻的停留之后,再次开始赶路,同样向五风口去了。算上沈独,先后是三路人马。谁也不知道,平静了多年的五风口,在两日后的深夜,将会上演怎样一场杀戮。当初离开妖魔道去赴顾昭天下会之邀的时候,沈独与其余妖魔道的主力人马是分开走的,天下会后一道上天机禅院,便合为了一路。如今从禅院去五风口,也是这群人没变。只是在半道上,他点燃了一截幽识香,引来了幽识鸟,往间天崖传了信。如今的间天崖上,道中有头脸的人物基本都在外面,可凤箫还在。这算是沈独留下来坐镇后方的后手。打架凤箫不行,但后方调遣却不成问题。他信中让她收信后立刻派道中最精锐的隐杀堂弟子赶赴五风口,听候调遣。所以在两日后清晨进入比起当年已荒凉了许多的五风口时,妖魔道这边其实是两拨人马。只是一拨在明,跟着沈独;一拨在暗,已先一步伪装成常人入了城。城中心广场高高的旗杆上什么风帆也没挂,就一颗不知几个月前挂上去的头颅,那人脸上的rou都已经被天际飞来飞去的乌鸦与秃鹫吃了个干净,就留下个光秃秃、空洞洞的骷髅,完全看不清是什么模样,自然也无法辨别身份了。沈独从下方过时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旗杆,黑沉沉乌压压的天幕,怎么看都是一个适合杀人的下雨天。他们找了一家破败的客栈先歇脚。裴无寂走了,崔红没了,跟在沈独身边的一下就只剩下一个姚青,难免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感。尤其是沈独告诉她,夜里有事。有事。这是沈独喜欢的两个字。他若要出去杀人,或者要带着他们出去杀人,从来不说什么直白的屠戮的话,只说“有事”,好像即将要去做的是多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中午时候他用了些饭。下午在暗处探听的人悄悄来禀,说是天水盟的人已经到了,就在另一条街上的客栈住下,而蓬山却还要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