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亲你而已

    凯隐一出考场就直奔巷口。

    “老师——我考完了！”

    劫坐在客厅里整理文件，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吼子，从窗台探出半个头往下看，凯隐笑着对他挥手。

    劫说等他顺利考上，会答应他一件事。

    凯隐心猿意马，想做的事太多，一时间涌上脑海的想法都分不出个高低，从写完试卷的那一刻开始就在想了。现在站在楼下，抬头对上劫倚靠在窗台望着自己而微微勾起的薄唇，他就有了想法——他想亲亲他，不是偷偷摸摸，而是经过允许光明正大的。

    毕业宴上，他是劫带的班里进步最大的学生，但凯隐只愿意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劫被学生邀请上台讲毕业感想，他没做什么准备，讲了两句就停下了声音，直直望着角落小狗似的眼神。他们周围嘈杂纷扰，一对上视线，好像已经完全脱离了现场，被彼此的引力场层层包裹，没有任何人能够打扰。

    “……”他顿时无言，颇感无趣。无论其他学生怎么看待他，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其他人有自己的生活，毕业了之后就会淡忘。唯独这六年前遇到的野狗与众不同，好像劫真的是他的唯一，用最真挚的眼神告诉他，他和别人不一样。

    凯隐……

    他的心血来潮怜悯而改变了野狗的人生，如果说他是凯隐的拯救者，但劫觉得他这只小流浪狗才是闯入他生活的那个主角，给他平淡无波的生活加了点麻烦和困扰。只是被一个初中生囚牢，说出去真让人笑话。

    这样想着，已经走到了凯隐的面前。

    “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凯隐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就已经紧张的不行，被他这么一问更是头皮发麻，将他手里的话筒推开了一些，踮起脚凑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他期待劫的回应，却没想到劫脸色一沉，又恢复了原本的笑容，摸了摸他的脑袋，回到了台上继续讲着他惺惺作态的毕业宴演讲，徒留凯隐一个人愣在原地。

    劫讲完下了后台，路过一桌学生，拉着他给他递了放了一大叠零食坚果盘，端着就往楼梯间去了，本想摸根烟，才回想已经决定戒烟，转头看到凯隐过来，挪出了个空地。

    外面舞台还有音响的震动，人声的欢愉此刻和他们没有关系，在昏暗、相对安静的楼道里，凯隐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老师生气了吗？”他突兀地开口。

    “凯隐，”劫还是点燃了一支香烟，一点火光映出他沉寂的眼底，“你知道我已经结婚了。”

    他刚刚说，想和老师接吻。

    “是你说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的……”

    “你再想想。”

    “我不要别的。”

    他们并排坐在楼梯台阶上，凯隐一点点靠近，抱着劫的腰，央求着他的神明给他一些甜头，否则快要活不下去了:“只是亲一下而已，不做别的……只有你和我知道。”

    从前凯隐心里无杂念，现在的拥抱都参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劫没有被同性的少年这样追求过，僵硬地让他拥着。

    “老师，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不理我我也喜欢……”

    “……不行就是不行。”劫用鞋底碾灭了烟头，咳了一下嗓子，轻轻推开凯隐紧挨着的肩膀，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你长大就不会这样想了，你只是错把对老师的敬爱当成了爱情，就这样吧，早点回家，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凯隐自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劫叹了口气，还是开着电动车把凯隐送到了楼下，目送着他上楼后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他的婚姻没有像别人说的如此美满。

    他结婚的时候，妻子有一套婚房，但因为离学校太远不方便出勤，他一次都没去过，始终待在那间单身公寓，妻子在另一所学校，偶尔才会来一起住。比起夫妻，更像是可有可无的室友，劫都想不起来他们为什么要结婚的细节了。

    劫一直认为自己对她有所亏欠，不仅没有婚礼，他也不会说情话，没有什么浪漫，就连房事也少得可怜，但女人却一直没有什么怨言。

    他没喜欢过谁，没有什么情绪可言，也就不能理解凯隐的表白。他可以从心理学中分析出凯隐的感情源头，但无法感同身受，只能从口头尽力帮凯隐从泥沼中拉扯出来。

    对不起，凯隐，老师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唯独没有办法回答你的爱。

    ————

    毕业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暑假，凯隐年纪还不够，没有地方愿意收他做短期工，他四处碰壁，最后还是回到了他的小杂货铺，坐在屋子里帮奶奶算账。老夫妻在把他领回家没多久，爷爷就去世了，奶奶似乎早有预料，脸上没有悲恸的神色，凯隐默默地陪着她安排了一路的后事。

    杂货店的烟柜上摆着一张老夫妻的合照，没有客人的时候他天天望着合照出神，他和劫认识这么久，别说合照了，连一个属于劫的东西他都没有。

    奶奶坐在旁边洗茶具，给他泡了一杯浓郁的大红袍。

    “凯隐，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奶奶。他不喜欢我啊。”凯隐趴在烟柜上，把脸埋进臂弯，“我要怎么办？”

    奶奶看起来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就……看看他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

    “奶奶，他结婚了。”

    成绩出来了，他顺利考上高中部，可以继续留在这里读书，本应该高兴的，怎么也笑不起来，从学校拿着通知单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教师公寓楼下。

    想见他，又不想被他眼里的疏远伤害了自己的心，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心底却隐隐期待可以碰巧撞见。夏天的阳光太过毒辣，逼着他躲进楼道里纳凉，逼着他上楼。

    “老师——”

    他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通知书交给劫，一低头就看到一对女鞋，踌躇不安地站在门前不敢进去。

    “……进来吧。”

    凯隐确定了女人不在之后才坐下来。

    “找我什么事？”

    “我考上了啊……”他没有底气，越说越小声，卑微到了极点，“老师，为什么不高兴……？”

    劫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想做的事？除了那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