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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宫里老祖宗的警示告诫,内廷监中家财哥的推心置腹,偏院厢房内安爷的好言相劝,坤宁宫正殿皇后主子一百巴掌的责罚,死去的两个承幸宫女,通通都未能拦住他。只因这半年来皇帝东暖阁内第一回赐下的饶恕,塌间几番纵容的抚摸,内廷监一事的宽和,两回赐下的赏奖,升至贴身内侍当差夜里饮下的花茶和调笑,自己身上的别扭与他带笑的妥协。这所有的种种,都叫他忘了眼前人是帝王。魏七终于后悔了。他怎会犯下弥天大错,竟妄图左右一个帝王。他哭得声音都沙哑,亵衣前襟湿透,手不能动,只能往皇帝怀里撞,小腹不可避免地压在后者的膝上。“主。。主。。。子,奴才万死!”他终于记起第一回皇帝因何而饶恕了他。只是今次那人却说:“晚了。”他盯住魏七红肿的眼,他的手掌仍贴着魏七潮湿的面,淡声重复道:“魏七,晚了。”三番四次以下犯上,将朕对你的那些纵容踩于足下,毫不珍惜,天子的心意是可以随意糟践的么,朕既轻易赐下便也能随时收回。已经晚了,你受着罢。一锤定音,将魏七打入阿鼻地狱,深深十八层,如何能重新做回人。“来人!”皇帝松手,扬声唤。“嗻。。。嗻。。奴奴才。。。在。”连安喜都要害怕,谁能来救。“内院贱奴与魏七同住者心怀非分之念,胆大妄为,罪无可赦,就地杖毙!同值者如灿(如公公)眼瞎耳聋,意图包庇,欺君罔上,念其侍奉多年,免其死罪,杖二十,贬为外院扫洒,当夜在值贴身内侍者每人杖一十,扣三月俸禄。”“嗻。”众人跪地。雷霆君王之怒,不是不罚,不是不杀,而是引而不发,一朝致命。小方子惊恐回头,皇帝面沉似水,哪有玩笑之意“那。。。奴才呢?”魏七面如死灰,喃喃低问。皇帝又笑,“你想朕如何罚?”低语竟似情人间的诱哄。魏七却怕了。“奴才。。。死罪。”眼泪止不住地下,堵都堵不住,怎么就是流不尽呢?是了,过了今夜世上再没有魏七,除知心挚友外又有谁人来痛哭,就为自己先哭一哭罢。皇帝却又说:“你不用死。”魏七怔怔抬头。“朕现下还不用你死。”“你只需看着他死。”“你二人如此相似。”“他替你死。”何其残忍。一句又一句,是恶鬼缠身还是妖魔施蛊。“不,不,不。”既能放过我,为何不能也放过他,要我今后时时背负这条人命,愧疚如影随形不死不休么?!“不,不,不。。。”他攀住皇帝的手臂,“我。。不能。。。奴才不能。。。”我今后不能这样活。魏七语无伦次,仰头乞求。“拿人。”皇帝令下。“嗻。”安喜领人进。内侍将缩成一团的小方子提走,后者仍似身在梦中,行至几丈外才凄厉哀求。“圣上!不,不不,饶了奴才罢!奴才……”内侍将一方棉布塞入他的嘴里,面无表情地往外拖。塌上天子怀中坐人,目光冷硬,不为所动。怀中人三魂七魄皆失,死死抱紧那只坚硬臂膀不松。“饶了。。。他罢。。。饶了我罢。。。错了,错了,主子。”屋外两长条凳上躺两替人受罪者,屋内安然无恙之人心似油煎火烧。血染养心殿院中青石地板,众人跪地瑟瑟发抖,哀嚎自被堵住的嘴中溢出,渐渐低微。“为何?”小方子心中不明白。我是喜欢您的,没人谁比我更喜欢您,您不记得我了么?他只不过是一个不识好歹的贱奴,如何能得您垂怜。身后剧痛袭来,他却迷迷糊糊想起藏在心中最珍贵的那一些画面。英俊的太子语气温和却又透着威严,面似刀削般凌厉深刻,眼眸远比现下晶亮,他说:“宫中竟有如此宵小之辈,竟敢于天子眼下行不轨之事。”“来人,斩了这人的头。”侍卫提刀砍下,鲜血贱满自个儿的眼。可他却不觉得害怕,只透过血雾呆呆仰视不远处的人。真真是宛如神明啊,他的靴面那样白,一点儿血都未沾上。可是……他忘了我,忘了我这个奴才。“求您了,求您!”里头另一人的求饶声隐隐传来。小方子阖眼。沉闷的棍杖锤rou声砸在心间,却如何都得不来宽恕,魏七绝望。弃手决然往床角撞。现下还不用你死。今夜不死安知明日也能不死,明日不死后日又是否能活,天子之心何其深不可测。与其负人一命惶惶苟活,不如!魏七太怕了。天子臂上失温热,眼角白光闪,乱心律。逼得太狠。神明也叹,孽缘一场,人间帝王,为何执意不放?帝王怒视臂弯中软趴趴的一滩人,抬臂探其气息,却是手抖。尚有呼吸。不若现下一同掐死!魏七闭眼低语喃喃,痛。说完昏了过去。皇帝松开卡住脖颈的手,咬牙恨恨挤出两字:“安喜!”“嗻,奴才在。”安喜入内,大惊失颜色,几步疾行至塌前。“宣御医。”“嗻。”安喜心道:万幸你还算聪明,先自个儿晕了,不若今夜该如何收场,唉,冤家孽缘。院中仗罚停,人都晕了又打给谁看。魏七灵动清澈的眼紧闭,眼角尤带水光,秀气的鼻头绯红,鼻下挂几行清涕,嘴唇苍白干涸,长发沾湿帝王衣袖。皇帝无奈阖眸。荒唐闹剧散。第51章命中注定太医院新来的小张大人与乾清宫来人披月色急匆匆往养心殿那头赶。乾清宫的小太监得了王福贵的嘱咐,这会子悄摸摸地附在小张大人耳边道:“张大人,等会子见着了人劳您把那境况哟,往上头夸大个一二分。”小张大人正是上回替魏七症治的那个,新入太医院半年,人还有些木。是以他听了这话有些吃惊,“为何?小公公这不大好罢,这不是欺君么!”小太监着急,有些事它不叫欺君,它叫做善事!哎呀!这个张大人,木鱼脑袋!“哎呦喂,张大人,您话可不能这么说,小的冒死同您交代几句罢。今儿夜里养心殿里头您要医的人是上回那个魏七!他前些日子惹恼了圣上,今夜圣上大怒要拿人问罪,现下养心殿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