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镯
龙镯
但见这厉鬼长手长脚,貌似人形,却一身青黑毛发,脸白如纸,头顶更是戴了个颇为可笑的羽毛冠。 此物唤做人魈,乃犯下大罪之人在遭受凌迟死刑之后所化,秉性极为凶残。洛瑶自知不是对手,当下就要转身跑走,但已是不及,人魈狞笑着朝她扑了上来。 下意识的,她抬手一挡。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来临。人魈锐利如刀的指甲抓到了她的手镯上,刹那之间金光大盛,玄色龙影从中飞出,绕着女人盘旋两圈,冲人魈发出了低沉威严的咆哮。 而在酆都排得上名号的凶残人魈,就这样在惊恐欲绝中化为了齑粉,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瞬间魂飞魄散! 洛瑶遭此一吓,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看向手镯。 这是小龙君在地宫中送的手镯,暗金色的忍冬花纹在镯身上盘绕环旋,典雅而美丽。 此前洛瑶一直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手镯,可仔细观察一番,又上手摸了摸,察觉到不对。 触感生凉,犹如寒玉。 难怪它能承载一丝威烈的龙息而不至于破碎——这手镯,竟然是龙鳞所制。 正愣然间,由九匹宝马拉着一顶珠钿翠盖的华美轿辇停在她面前,殷云度的声音隔着帘子不满地传了出来:“破地方现在乱得很,我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小龙君今日出门随鬼王去明镜堂参加喜宴,特地绕路到这里,恐怕是被刚才的龙吟吸引了注意。 他冷道:“龙息只有遇到危险才会被触发,我知你不大聪明,特地留下道保险,却还是如此笨手笨脚!” 佛花之事不便言说,洛瑶连连道歉。眼见要吵起来,喜鬼王怕误了正事,赶紧充当起和事佬:“如今酆都城乱,再回客栈恐怕也不大安稳,洛姑娘还是跟在我们身边最为保险,请先上轿吧。” 洛瑶来到轿辇上,在轻微的颠簸中掀开车帘。车内空间极大,装饰精美巧致,虽不及鹤辇靡丽,却也算是顶顶上乘了。 然而环视一圈,只见到参加前夫喜宴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喜鬼王,而不见龙君踪迹。 喜鬼王笑着往面前的杯中一指。 杯中未有茶水,而白玉杯底盘旋着一条拇指粗细的玄黑长条。乍看像一条黑蛇,然定睛细看,有爪子有龙角,是玄龙的缩小小小版。 喜鬼王解释道:“白鬼王今日大喜,戒备森严,龙君出现必然会引起他的警惕,我只好想了这么个法子,令龙君屈就一下。” 洛瑶眨眨眼,语气奇异地试探唤了一句:“小龙君?” 黑条哼了一声,算作是回应。 喜鬼王也看见了她的手镯,含笑道:“多亏了这镯子里蕴含的龙息,我们才知道洛姑娘遭受了危险。龙鳞刀枪不入,水火难侵,想要将它冶炼成如此精美的手镯,恐怕要耗费巨大的心神。” 她喟叹一声:“龙君待姑娘,确然不薄。” 洛瑶端起茶杯,将小龙倒在手心。 小龙哼哼唧唧,用身子在她手腕上缠了一圈,首尾相衔,恰似一只龙镯。墨黑的龙身挨靠着金色鳞镯,倒与洛瑶莹白的肌肤十分相衬。 喜鬼王忽然想起什么,回忆地说道:“约莫是五年前,曾有人走在路上捡到一块如意锁。这如意锁可不得了,不仅为玄武心金所造就,更是沾染了玄龙的气息,此物在异度阁中拍出了绝无仅有的天价。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将此宝物弃置在路边?” 没听到回应,她抬眸一看,却胆战心惊地发现:洛瑶正将小龙从手腕摘下,一手捏着颈,一手攥着尾,抻长了细细打量。 什么东西变小了都可爱,连威赫骇人的玄龙也不例外。小龙一尺余长,龙角米粒大小,触感如玉生寒,她爱不释手,摸摸角,又摸摸尾,最后用指腹按开了他自然蜷缩起来的龙爪。 像猫的rou垫,按下去,爪子出来,松开手,爪尖又缩了回去。 如此反复按压,果然被咬了一口。 细长龙尾啪啪甩拍着她的手腕,这是不高兴了。洛瑶赶紧安抚,用撸猫的手法,在它柔软的腹部顺着龙鳞生长的纹路轻柔抚摸。 此手法看来颇得龙意,小龙翻开肚皮躺在她手心,尾巴也不打人了,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喜鬼王:“……”若不是亲眼看见,谁能相信这是叱咤三界的强者,九州第一的天骄? 洛瑶如掌心里捧了一块冷玉,暗笑:“小龙君,舒服吗?” 小龙不说话,翻身用龙角顶了顶她的指腹,看来是很满意了,奖励你摸一下头。 轿辇一路前行,洛瑶一路撸龙,渐渐探索出一套娴熟的撸龙手法。 龙爪是禁区,不爱给碰。龙角勉强可以,高兴了可以摸摸。至于肚腹和脊背,可以随便撸,龙感觉很舒服,不用怕被咬。 轿辇行了半个时辰,九匹宝马长嘶一声,停驻在明镜堂前。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明镜堂不仅是白鬼王的居所,也兼作酆都城的刑事司,然而今日不同于往日的阴惨,改换了一番喜庆风格。 但见:朱灯红绸挂屋檐,鬼柏森森悬明灯,绛唇纸童笑迎客,各路精魅齐道贺。 鬼王成亲,百鬼祝喜。灯笼射出幽翠光芒,映照着或七窍流血,或腐脸烂牙的阴森面孔。活人入此,只怕当场就要被吓飞三魂七魄,也只有酆都城中才有此一奇景。 喜鬼王下轿辇,美目移转环视一圈,倏然冷笑连连。 “千年之前我二人大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洛姑娘你可知,今日的明镜堂,与当年的布置竟然如出一辙。” 她含怒啐道:“这死狗真会恶心人!” 洛瑶宽慰几句,喜鬼王怒意未消,但勉强能忍耐着情绪面色如常。门口的纸童收了请柬,毕恭毕敬地将二人迎入明镜堂中。 小龙早趁人不察,顺着她的袖子钻了进去,洛瑶的神色却异样起来。 龙身本是缠绕着肩膀,不知怎的忽然一滑,竟然恰恰落入了胸前两团丰满玉兔挤压出来的沟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