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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声音让岑深一时间五感骤失,整个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好半天,岑深才缓过来,扶着桌沿轻轻抒了口气。他不敢立刻去翻阅那些记忆,余光瞥向还在厨房忙活的桓乐,端起杯子喝了好几口水,才慢慢将记忆打开。这一次的感觉与宋梨那次很不一样,在宋梨的故事里,柳七只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并没有跟宋梨发生太多交集。岑深经常能从一些隐蔽的角度看到宋梨的身影,就像坐在监控摄像后面旁观一样,感觉颇为诡异。可这次,柳七却变成了故事里的一个角色,而夫子就站在他的身旁。桓乐似乎说过,柳七是夫子的……朋友?岑深继续往下看,因为回忆是杂乱无章的,并未按时间排序,所以岑深看到的内容也零散无序,很难从中理出些顺序来。有时他们在长安街头慢悠悠的边走边聊。大多时候是夫子在说,柳七在听,说些跟改命、法器完全无关的无聊话,譬如夫子发现他常去那家酒馆的老板偷偷往酒里兑水,譬如他最得意也最糟糕的学生桓乐,他的文章写得真是狗屁不通,让老师非常苦恼。有时他们又对坐饮茶,在路边的茶寮里,亦或是在某个山头的光滑巨石上。夫子似乎真的很穷,穿来穿去总是那么两身洗得发白的衣服,还总是用自己带的馒头换柳七食盒里的rou吃。有时他们也会出现在红衿院那样的场所,红衿院的姑娘们对夫子好似非常熟稔,见了面总要与他谈笑几句,却又不是对客人的那种笑。柳七通常只在旁边看着,他太过冷淡,姑娘们看起来都不大喜欢他。太多的琐碎的画面,看起来毫无意义。可正是这种毫无意义,让岑深感到惊讶——那个柳七,竟也会又一个可以正常来往的朋友么。可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岑深仔细翻找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个源头,倒是被太过庞大的记忆充斥得头疼。桓乐过来叫他吃饭,看到他脸色发白地揉着眉心,连忙大步跑过来。“怎么了阿岑?”他紧张的抓住了岑深的手腕。“没事。”岑深缓了口气,道:“我又修复了一部分阵法图,看到了柳七记忆里的夫子。”桓乐怔住,抓着他的手不由收紧。岑深吃痛,却没出声,直到桓乐回过神来,才继续说:“我现在还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他们似乎真的是朋友。”桓乐定了定神,道:“嗯,夫子跟我说过的。”其余的,桓乐却是没问,他笑了笑,把岑深扶起来,“饭做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吧,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岑深顺从地跟他去了厨房,坐在餐桌旁看着他来回忙碌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绵密的心疼。桓乐应该很想知道夫子的事情吧,可却又害怕知道更多的细节,矛盾又难过。“我看到夫子说,你的文章做得狗屁不通。”岑深有时觉得桓乐都不像一个古人,从不咬文嚼字,更离之乎者也甚远。桓乐一口咬下一大块五花rou,把腮帮子鼓得像仓鼠,“文章做得好又娶不了媳妇。”最近的桓乐总是把“娶媳妇”三个字挂在嘴边。岑深不接他的茬,又给他夹了一块rou,道:“这就是你离家出走去从军的理由?”“能不提离家出走么?”“不能。”桓乐恨恨地咬了口rou,其实他离家出走还有一个原因——他娘开始给他张罗婚事了,可任凭他们把人家姑娘说得天花乱坠,桓乐都不动心。他娘问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姑娘?他说要美的。但她们的美都不是他要的那种美。“阿岑,我给你写一篇骈文怎么样?”桓乐又突发奇想。“骈文?为什么?”岑深再次一头雾水。桓乐笑嘻嘻地歪着脑袋看他,“赞美你啊。”岑深:“……”岑深拒绝了桓乐的骈文夸赞,并把他赶去洗碗。桓乐洗好碗,又泡了一壶加了南英特供露水的红枣枸杞茶去找岑深,刚穿过游廊走到工作室门边,脚步就顿住了。今天的岑深一反常态的没有坐在工作台前埋头研究,他披了件黑色的真丝外套盘腿坐在地板上,手里摆弄着一盘棋,脚边还窝着阿贵。“会下棋吗?”岑深问。“围棋?”桓乐把茶壶放下,也盘腿而坐。岑深摇摇头,“五子棋。”桓乐懵了,“五子棋是什么棋?”亏得桓乐聪明,只花了三分钟就了解了五子棋的真谛,然后兴致勃勃地跟岑深玩了起来。岑深一边下棋,一边说:“夫子娶过妻,是吗?”“是啊。”桓乐提起这事儿还有些唏嘘,“师娘是个很普通的屠户家的女儿,可惜身子不好,早早便去了。我遇到夫子的时候,她已经过世了好些年。庙里的方丈说,夫子的命格不好,注定没有亲缘,一生孤苦。”话锋一转,桓乐又道:“可夫子自己看得开,从不怨天尤人。我娘想给他重新做媒,他也拒了,说是一人自由自在的,并无不妥。”“这样也好。”岑深淡淡应着。“你看到我师娘了?”桓乐问。“没有。”岑深摇摇头,“但那应该是柳七和你夫子的初遇。”那是某一年的七月半,河灯再度串联起了整个长安城的河道。鬼门大开,于是夫子便随着浩浩荡荡的鬼魂大军踏上了回家省亲之路。可夫子似乎没有什么亲人在世,于是走得格外的悠闲,这里停停,那里看看,最终站在了南榴桥上边儿,遥望着人间的繁华,唉声叹气。柳七正巧打桥下过,听见叹气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恰听见他在抱怨——“如此良辰美景,怎可无酒乎……”没什么亲人的夫子,自然也没人会在今日给他点河灯、奉美酒,好不容易从往生塔出来一次,瞧见人间欢喜,却可望不可即。怎一个哀字了得。夫人也早早投胎去了,也不知她去了哪里,今生可投了个富贵人家。夫子越想越是叹气,闻着空气里传来的酒香,看到某个锦衣子弟提着酒从他面前迆迆然走过,郁闷地一脚把一颗石子踢下了桥。正中柳七的头顶。“这位兄台,失礼失礼。”夫子忙讪讪道歉。柳七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神堪比死亡凝视,把夫子弄得更不好意思了。他又再次致歉,可余光就那么一瞥,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柳七还有影子。“你……”夫子错愕地看着站在船头的人,“你是人?”柳七依旧没有答话,船也停止了航行。他抬脚一跨,人便来到了桥上,正与夫子面对面。夫子有些警惕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