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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文晟领了差事,既要在夜宴上显露皇家的尊贵与无上的权力,又想体现父皇亲近臣工的仁慈和善,便令众位入宴的大臣携带儿孙家眷前来,又将菜谱定得十分繁盛,一百零八道菜,分冷盘、热菜、小菜、主食、汤粥、点心、瓜果,尽是山珍海味,奇珍佳肴。就连千碧湖畔的宴场,都布置得金碧辉煌,极尽豪奢,桌椅非紫檀不设,帐幔非官锦不挂,碗勺非金银不用,又令礼官赶制了烟火十万枚,从库房提出了南海诸国进贡的沉香十二车。他这一讲排场,全然不知触怒了厌恶奢侈的萧佑安。萧韫曦将太子的炫耀,父皇的隐怒不语都一一看在了眼中,当人面什么也不说,回头却在闻静思跟前直笑他拍马拍在马腿上。皇家与群臣的春节夜宴,闻静思不是第一次参与,只是这次与往年不一样。萧韫曦欲借此机会,将他以幕僚的身份介绍给凌家的众位将军,也是为他参政取得支持的必经之途。闻静思知道此宴之重,便处处谨慎,早早选好了衣衫鞋袜,玉佩饰物,力求给诸位将军留下一个忠孝贤臣的好印象,不让萧韫曦有损一丝的颜面。年三十傍晚,雁迟先行去往凌将军府,闻允休只带了长子同行。两人的小轿穿过喧闹的街道,停在了皇宫门前。阶下已聚集了许多臣工,熟识的相互作揖恭贺,不熟的便互相夸赞同行的发妻和子女,笑面晏晏,妙语如珠,其中不乏平日锋芒对立之人,场面既热烈又有种说不出的讽刺。闻静思当先下轿,替父亲揭开轿帘,轻扶出来,尚未说上两句话,便被熟识的官员围了起来,免不了礼尚往来的迎合奉承。两方刚道了恭贺,准备入门,此时身后窜出一对追打不休的少年,头一个一边跑一边朝后看,挤眼歪嘴,口中更是连连挑衅,正是得意忘形之际,一回头撞上闻静思腰际,冲力之大,将他直直撞向行走中的轿子,一侧胯骨压在突起的抬杠上,即便有厚厚的冬衣阻隔,也疼得他脸色都有些白了。而那轿夫都被他这一撞,紧握的抬杠都几乎脱了手。带头的少年见撞倒了人,不仅毫无悔意,竟板着脸训起话来:“哪来不长眼的,小爷的路也敢挡!”后一个少年倒是识趣,站在一旁不发一语。闻静思回头去看,那少年手上捏着一只女子的金钗,衣冠佩饰极是奢华,五官虽好却带着一股煞气,横眉倒竖地瞪过来。刚要开口辩驳,肩上一暖,回头一看,正是父亲面露笑意地站在他身旁。少年似是认出了闻允休,露出一丝惧意,抿着唇不说话。闻允休笑呵呵地道:“原来是宗小少爷。”闻静思微微一怔,记起萧韫曦曾说宗家的长孙宗岳刁蛮跋扈,品行极是恶劣,如今看来,倒没有一分偏差。宗岳盯着两人来回看了几遍,眼珠骨碌一转,叉腰笑道:“听爷爷说闻大人早年丧妻,今日太子殿下要大臣们带上妻子儿女入宴,怎么闻大人只带来女扮男装如花似玉的小妾,不见几位公子?”他此言甚为恶毒,围观的臣工纷纷倒吸了口气,另一个少年却是想笑又不敢笑。闻静思早已沉下脸来,而闻允休面不改色,揽着儿子肩膀的手示意地捏了捏,笑道:“宗小少爷倒有一双利眼,不但能分男女,恐怕连鬼神也不在话下。”围过来看热闹的臣工面上皆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闻静思头一回听父亲说话充满了讥讽,正暗暗吃惊,却不料身后传来一阵朗笑。“闻大人教训的好!宗岳,还不多谢闻大人。”众人纷纷回头观望,萧文晟身着皇太子的黑色衮冕,缓缓行来,容貌虽俊朗,眉目间的一股阴翳始终不散。他对官员与家眷的致礼全然无视,一手指向闻静思,盯紧了气鼓鼓的宗岳笑着沉声道:“你道这位‘小妾’是谁?他在宁王身边正红。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撞了他,仔细宁王扒你的皮!”他这话讲得一清二楚,毫无半点遮掩。宗岳虽骄横,也不敢在太子面前发作,正手足无措时,宫门前的礼官高声唱道:“宗维太师到!”他便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声“爷爷”还未喊全,人就像只利箭,冲了出去。朝臣皆知宗闻二家对立之势,宗家长孙撞伤了闻家长子,老一辈相遇,又会如何针锋相对?四周围观的人窃窃私语之声愈发地大,或忧或喜,都似在等一场好戏上演。宗维刚一下轿,便被宗岳扑了个满怀。他两手搂着撒娇的孙儿,笑得合不拢嘴,半天才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爹爹呢?”宗岳撇了撇嘴道:“爹爹先入宫看望皇后姑姑了。”又回头看了看太子,忙摇着宗维的手道:“爷爷爷爷,孙儿正和表哥玩得开心,那人挡着道,偏要诬陷孙儿撞了他,好不讲理,太子殿下也来教训孙儿。爷爷爷爷,你可要替孙儿做主啊。”宗维“哦”了一声,抬眼去看。闻允休远远地微一点颔首,回头柔声地道:“疼得很么?撑不撑得住?”闻静思放下捂着腰胯的手,感激道:“父亲不必担忧,已不疼了。”闻允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这就好。”两人说话间,宗维已走到跟前,和萧文晟互道恭贺后,又与闻允休相互致礼,最后看着闻静思落落大方的一揖到底,微眯了双眼捻着胡子悠然道:“小子无礼,若有得罪闻舍人之处,老夫替他赔个不是。”闻静思心中一惊,连道不敢。宗维轻轻一笑,转了身,扬手致意萧文晟道:“太子殿下,请!”远远围观的官员渐渐四散而去,几人未走两步,只听礼官高声唱道:“宁王到!”众人只能停下脚步,等在原地。萧韫曦今日着了亲王的礼服,在宫门前袖手而立,隐隐地便有一股为我独尊的气势。他与萧文晟同父异母,年少时还有一二分相似之处,成人之后两人连半分相似之处也无。他一双利眼从萧文晟一路看到了宗岳,在闻静思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太子身上。未语先笑,眉目间的凌厉便全然化作了亲善。“人这么齐,真是难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亲人相见,分外热络。萧文晟快步迎了上去,握起萧韫曦的双手道:“宁王许久不入宫,父皇想念地紧。宫宴尚未开始,先随本宫去拜见父皇母后罢。”萧韫曦淡笑不语,等受了宗、闻二家的礼后,才边走边道:“本王忙碌马氏贪案,未曾尽到孝道,真是有罪。父皇身体可好?”萧文晟挑眉道:“有鹤道人日日相陪,皇弟何出此言?”萧韫曦笑道:“我上一次面会父皇,便见干咳不止,休养了这些天,还没有好个彻底么?”萧文晟道:“鹤道人已奉上灵丹妙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