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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瓶子握成一团,我起身去找如春。这个时间,如春应该刚开完会,在休息室换衣服。我上前,紧紧抱住他的后背。他摸摸我的手,想要转身。“别回头。”我的声音很轻,双手环在他的腰际,不能又或者是不敢用力气,“不要回头。”我的额头缓缓靠上去,像孩子靠着母亲一样,像我小时候靠着外公。他身上的衣料没有硬的装饰的不平整,阳光照耀在肌肤上的温馨味道。我总觉得自己内心其实足够老成,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但现在,我真的好想只当一个孩子。只有孩子,才不用为自己犯的过错负责。没有谁会永远把一个孩子犯的过失记在心上,永不原谅。世人永远只会说孩子天真无邪,不会说孩子肮脏龌龊,罔顾伦常。但我已经长大,大到可以背负家人的希望。如今,我已经为人父。却还是忍不住,贪恋他给的爱和温暖。46.期末考试之后,学校的工作大概告一段落。本来适逢年关,大家都应该开开心心准备过年,办公室里,电梯里偶尔遇见几个老师,面色却都是冷凝。甚至有几分人人自危的架势。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学院院长退休,新任院长人选之间的明争暗斗。做学问也要分南北东西的,不同的院长,将来的研究的重点方向,研究经费水平都会有所不同。可以说,这个职位的变动关系到整个学院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说起来,这本来不关我这个小讲师什么事情,偏偏我的导师,就是两虎相斗中的一个。作为她的嫡系,我的位置可以说是敏感之极。前车之鉴就是,法学院内斗,刑法学家大家转阵Z大,伴随着的是真个刑法分支在R大的衰落。而刑法学泰斗的学生,也纷纷转移,离开了R大。Z大在法律界再牛叉,也有人说抵不上R大的法律系。胜者为王败者寇,如是而已。不过我无暇顾及这些,甚至在一篇论文在这样的权威杂志发表都没有办法让我有多少欢喜。调节了一个星期之后,是外公的手术。最后是苏立和苏如春一起上阵,凭着交情,让科主任亲自坐镇。我们可以说是享受了国家级待遇,苏如春郑重地问从英国赶回来的舅舅,“这件事情,您拿个主意,做个决定,其他的交给我。我们科最好的大夫上个月胃癌去世了,现在的我们科的手术技术最好的青年一辈,方医生算拔尖,我自己也算过得去,组长和主任又有多年经验,您觉得想要他们主刀,我也去争取。”赵枚在苏如春身后补充一句,“张医生去世之后,我们科做显微和颅内最好的,就算是苏老师了。”苏如春苦笑:“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而且方医生更稳妥。”舅舅最后做了决定,“苏医生,我爸就拜托你了。”苏如春抿紧嘴,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他背负的压力。全家人都在看着,希望着。任何一台手术都不可能百分之百保证成功,若是陌生人也就算了,医生只要尽职尽责,就可以在手术结束之后说一句,我已经尽力了,不必背负任何道德上的压力。他不行,不提他和我们家人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是我舅舅刚才的那一句嘱托,就足够他承受。更何况还有我。他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如何能不对着我背负愧疚。他还是应承了下来。后来,赵枚跟我说,“你不知道,在平时,这样的瘤子,别说苏医生,就是我们组资历最少的秦医生都不知道开过多少个,结果这次我们几乎是全组出动,整个手术台那一个圈里,全是我们组的精英,系主任都几十岁的人了,站在苏医生后面提点,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前几天那个北京哪哪个区的区长都没动用这个架势。”手术后,外公的精神逐渐好起来。外婆也是70多岁的人了,怎么也不肯离开医院,王微微女士终日心思都在照顾两个老人身上,也无暇顾忌我们。小年夜里,大头竟然到了医院。他说:“我来看看老人家。”大头大二的时候曾经去我家旅游,那是外公还康健。两个人曾经一起在海边的广场上骑双人自行车。外公难得精神好,喝了点汤,让我送大头出去。“我出去了你怎么办?”外婆几天没合眼,舅舅和母亲一起送她回家。外公摇一摇头,“我没事,你放心。”我没想到,这是外公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只是下个楼,顺便买了点水果,还没等付钱,电话就响了,赵枚喊:“你快回来,你外公突然窒息了。”我拔腿往前跑,耳机还放在耳朵里,赵枚没挂电话,听筒里,我听见苏如春大喊:“插管,快!”然后是宋雨露的声音:“不能插,要家属签字,要不然我们付不起这个责任。”赵枚说:“责任个屁,我负责。”我跑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宋雨露还在那边说:“真要追究下来,你能负什么责任,还不是要闹到别人头上,麻醉的第一个遭殃。”苏如春喊:“签字是吧?好,我签。”旁边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来,“苏医生,你不是家属,签了也不管用。”苏如春说:“我妈是他私生女,我是他孙子,用不用给你看DNA报告?”然后是刷刷刷签字翻纸张的声音,机器滴滴响,然后是急促的呼吸声,苏如春最后喊:“送IPU!”我跑上来还没喘口气,外面只剩下一个宋雨露。她瞅了我一眼,哼了一声,说了句,“活该。”我一巴掌扇到她脸上。“我本来是不打女人的,可是你连人都不配做。”她尖利的指甲划上我的手背,“你敢打我?”我又给了她一巴掌,“打的就是你。”她捂着脸跑了,我赶紧通知家里人。然后又一个人疲惫坐在塑料椅子上。我一直等着,不知道家人都是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身边谁在流眼泪,谁在砸墙谁在叹息。我只看见最终苏如春雪白的脸。还有赵枚,眼睛都是红的。外婆直接瘫倒在我身上。我腿一软跪在地上。苏如春想要扶我,母亲挡住他,“这是我们家的事,苏医生你还是先走吧。”我知道她是迁怒,或许是太大的悲哀需要发泄,可是我什么反应的力气都没有。那之后的一个月,真的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