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曾歌江儿水,再咏花鹿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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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歌江儿水,再咏花鹿台。 腊月中,金陵张府华灯璨璨,数十日张灯结彩、官来官去,张疏大醉三十日,旁人劝都劝不住。据闻他醉后高歌:“古来万事东流水……人生长恨水长东,”歌时步履踉跄,“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到此忽然滞住,醉红着双眼捧腹狂笑不止,后两句终是不曾唱出。满座寂然。 三十日罢,满地肴残酒冷、蜡炬成灰,长筵散尽,国公府大门昏惨惨又闭上,仿佛甚么都不曾发生过。 同在腊月,内阁终于定下,瞿公擢揆,余者三人,内阁值房静水流深、不见波澜。 又是一年除尽旧岁,冬去春来,一年年花发,一年年春芽,仿佛这天地永不知疲倦,只顾生发,生发着一切,一切野草、活物、人,许它们以希望,再拿这希望催促它们向前,狂奔着,奔赴它们的结局。于是再一年。 阳春,春桃结子、牡丹甫吐,江南诸门随英王集结延陵皇家鹿苑。长洲宋氏、金陵荀氏、国公府张氏、广陵肖氏、梁溪陈氏以及其余江左名宦皆出未及冠之子弟随行。 宋家来的则是二房樟哥儿、三房瑥哥儿等三人,五房昭江、六房寒琅,另还有四房的蕴儿。潇池为八月秋闱不曾来。蕴儿则是因了父亲。文鹤向来晓得文泽于马匹之事颇有兴味,蕴儿便随了父亲一同被三伯带来。 延陵鹿苑,本为太/祖时畜鹿之所,地处延陵运河之畔,后成祖北迁,如今宫廷鹿苑早已移在燕都南海子,是以英王亦只道延陵鹿苑废弃,殊不知此处竟尚有偌大一片草场及一座鹿台。 鹿台高约四丈,居鹿苑正中,以滇州巨木建成,分三层,贮以金银珍宝,其高处则尽览延陵、梁溪盛景,游目骋怀。 苑中嘉木成林、呦呦鹿鸣,梅花鹿悠然踱步、俯就青草,衬着苍青穹隆俨然仙境图景。近郊草场尚豢有许多御马,各家少年一入鹿苑便如小兽出笼,斯文不得两日,个个抓耳挠腮,英王乐得将规矩免了,随他们撒欢玩耍。 几家孩子也有爱骑御的、也有爱弓箭的,赛马一场接着一场,各个晒得黝黑,连皇长孙都黑了好些,同些子弟称兄道弟起来。英王一旁瞧得好笑,并不开口。 此次有过吩咐,大人们来得不多,荀玉等因在任上皆不曾来。宋家纯仁、文鹤两位自然随行,文鹤再携一位文泽,陈家来了一位二爷,国公府来了两位闲职,张疏因去岁痛饮过伤,不曾来。 十数日光阴过去,孩子们皆已熟惯,愈觉亲热,甚而同蕴儿也热络起来。蕴儿此前从没碰过马匹、弓弦,本来胆怯,躲在父亲身后。后来文泽抱蕴儿骑了一回,一群人就见个红衣红裙的小姑娘被她父亲抱着,脚上踏着羊皮小靴,头上鬟儿缠着茜色丝绦,丝绦脚儿上金铃摇动、叮当作响,一身红衣日光下璨如宝石,愈衬得蕴儿粉雕玉琢、一双秀眼顾盼神飞,玲珑隽秀竟不似人间之物。 那后蕴儿便白得了许多便宜哥哥,排着队教蕴儿骑马,不几日便用不着父亲,一人蹬着小靴将小马驹骑得满苑跑了。 又是一日,孩子们仍旧满场飞跑,大人们在鹿台下设了春宴,内官向宫里报备过,用了一头鹿,依宫里的法子熏了鹿脯、温了鹿血酒,又烹了许多时令菜肴,花下修契。 曲水流觞,甜白酒盏随溪流时走时停,诗早作过几轮,暄风将枝上春红纷纷摇落,落在人衣衫上、酒盏中,便不为这甜酒,春光早让人醉,望春亭上,英王倚着醉翁椅,半阖着川扇已然盹着了。春茵上,宋家兄弟仍默默捧着酒盏。 “你同幼持讲过了?”纯仁稍望一眼远处无言端坐的翰林公子陈幼持(文鹤的二内弟,陈老翰林的二儿子)。 文鹤点点头,“早给泰山大人(岳父)去过信,昨日同幼持又讲一回。” 纯仁低叹:“这世上怕也只老翰林的话他还略肯一听了。一个冬天往翰林院去了多少信,难道东厅是摆设?” 文鹤无言。辜叔时的性子,便是知道那些往内阁的信件早被圣人知晓,怕亦不会停手。 两人沉默好一阵。 “圣人毕竟不同于殿下。” 后面的话,纯仁不好再说了。——英王容他,圣人未必。遥执朝攻、结党乱政,则死路自寻了。 正是一番煞风景的官司没个了局,又一阵微风抚过,头顶“咯嚓”一声细响,洒金川扇跌在地上,英王循声慢慢张了眼。 春光融融,青草香混着花香缠绕满身,英王往往左右,仍是这几个人。他揉一揉眉心,向身后内侍道:“世子呢?还没野够?叫来用膳。” 内侍答应一声躬身退下,英王再定定神,打亭子里走下来。 “你们倒乐,还在吃。” 纯仁二人闻言就要起身行礼,英王摆摆手。“你家那几个呢?也还不曾回来?” 兄弟相视而笑,道:“顾不上吃了。只昭儿托人来回过,午膳不用了,留着点心晚上用。” 英王一听便笑了,“到底是澄信那两个斯文。”说时余光不免将纯仁一觑,又揭过,叹气道:“澄信不来倒可惜了。” 文鹤禀道:“蒙殿下惦念,为五弟的第二个犬子今岁秋闱,不好抛下儿子自个儿高乐了。” 英王一听“噗嗤”笑出,笑罢沉吟,末了垂了浓眉道:“到底是大了,咱们也老了。”纯仁两人又要称颂,英王拦住了。“你那弟弟那时候才二十出头,闪着一双眼睛,亲自唱李陵。把人肠子唱断。多少年了?” “十四载。”纯仁恭敬答道。 英王点点头。“你到底多疼惜着他些。” 纯仁怔住,一瞬了然,心一径沉下去,行大礼跪下去,伏地称是。英王搀起来,面上又浮上微笑。他才要转个话头,身后脆生生一声“父王”,皇长孙世子殿下一身锦绣头上扎着网巾,沁着一头汗跑来,脸上通红。 英王瞧见便皱眉,笑道:“成甚么样子!臭气烘烘,你娘知道了必得打你。” 世子并不辩驳,只嘿嘿地笑,拿帕子沾一回汗水。席上人向世子问了礼,世子回了。英王还道:“去吃些东西罢,鹿rou还给你留着些儿,看你恁热,酒就罢了。” 世子连连摆手,“不吃了不吃了,求父王多给儿臣些点心,儿臣拿去同他们一起吃。一会儿还要步射呢!” 英王听得向纯仁一望,纯仁微笑并不开口,英王无奈笑叹:“给你都玩野了,还记得斯文两个字怎么写的不记得?” 世子只嘿嘿地笑,并不答话,英王回身吩咐内侍收拾了几盒点心,随世子去了。人已走远,英王仍儿子离去方向,眸光渺远。 “……孤不是独子。” 话题幽深难测,纯仁心头一凛,英王却接道: “在禁中长大,亲也好、热也罢,毕竟还有两位哥哥。后来有了他,再又之了藩。这孩子不到五岁时摔了一跤,转着圈、伸着手哭,哭来哭去最后只要他的‘大伴’。” “孤那时便觉着酸楚。恁小的年纪,摔疼了能想起、对着撒个娇的不过一个阉/人。”英王背了手,“孤再疼他,这孩子毕竟是世子;便有他母亲,亲自喂养都不能够。孤总怕这孩子孤零零的,直到长大都没个伴儿。……今后我们再去了,谁同他说句知心话。” 纯仁兄弟听了忙跪下,口颂殿下千岁。英王摆手拉起来。 “孤的话多了……做父母的一点痴心,总怕这孩子忒孤僻了,日后日子难过。”英王话到此“噗嗤”一笑,“瞧这样子倒是孤多虑了。他比孤强。” 纯仁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