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碎片＆秘密

    林馨本来还好奇，珍妮佛和王曼殊性格迥然不同，到底是如何成为挚友。现在她知道了，两个人在面对热爱的电影事业时，有着同样的赤忱之心，以及同样的风风火火。

    定下邓玉娴和林馨后，男主角贺筠的扮演者也很快确定。由于珍妮佛想要拍摄一部国际性的电影，经过层层筛选，美籍华裔演员约翰·温最终获得了这一角色。

    电影取景地选择在了江南水乡，白墙黑瓦青石巷，自成一派写意风流。

    开机那日，雨丝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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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阁倚水而建，一座结构精巧的水榭矗立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之上。湖畔绿柳成茵，草木繁盛。

    有咿咿呀呀的歌声飘荡，台上的女子衣袂飘飘，行走间环佩叮当，湖上水雾弥漫，模糊她的面孔，一双含情目水光潋滟，似含春水。

    水袖轻摆，如梦似幻，女子红唇微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唱的是《牡丹亭·惊梦》，一曲毕，款款而去。

    清脆的鼓掌声响起，男人坐在高位上，一身军装笔挺，制式帽檐在眉宇处投下晦暗的阴影。

    “叫什么？”

    身侧站着的副官反应极快，“江若?。”

    贺筠将这几个字在嘴中回味了几遍，嘴角微扬，拿起桌上的瓷制小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戏看完了，也该打道回府。”

    他站起身时，才显出身材的高大，灰蓝色的布料妥帖的包裹住修长挺拔的躯体。

    黑色的军靴踏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声。

    等那声音渐渐远了，梳着两条小辫的女娃娃蹑手蹑脚的从屋内探出头，瞧见人走了，又噔噔噔的奔回屋内，“若?jiejie，那个人走了。”

    江若?拆卸头面的动作未停，泛黄的铜镜中映出一张浓墨重彩的美人面。

    女娃娃凑上来，乖巧的趴在一旁的矮凳上，“那个人真的还会来吗？”

    江若?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小脑袋：“会的。”

    她说话时神情清冷，全然不见台上的柔婉妩媚之色。

    ……

    青烟袅袅，檀香阵阵。

    女子跪坐在佛像前，双手合十，眼帘低垂，嘴中喃喃念着什么。

    她穿着一身极素净的米色纳纱女衫，下身是湖蓝色马面裙，乌黑发丝也规规矩矩梳拢在脑后，后拢髻发。

    如一副静止的侍女图。

    贺筠粗暴的推开门扉。

    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便将人强行拧了过来面朝着他。

    掌中的腕伶仃细细，她瘦弱的可怜。男人高大的身影轻易就笼罩住她。

    贺筠紧盯着女子清秀的面孔，一字一句沉声道：“许琬岚，你以为求神拜佛便能赎轻你的罪孽？你们许家欠我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掏出枪支，头也未抬，对准了高台之上端坐的佛像，扣动扳机，一声巨响后，迸溅的碎片四分五裂。

    满怀恶意的欣赏着许琬岚面色逐渐变得苍白，胸腔内痛苦与快意的情绪不断翻涌。

    “没人能救你。”

    松开手，她便如同残破的风筝，轻飘飘的跌落在地。

    “我要你一辈子，都这么不人不鬼的活着。”

    丢下这句话，贺筠在佣人们战战兢兢的视线中，将略有些凌乱的袖口捋顺，踏步离开这间废墟般的佛堂。

    门扉被重新合上，淡金色的日光透过雕窗，投在印有佛像眉目的碎片之上，向世人流露悲悯仁慈的目光。

    她摸索着残破的碎片，试图拼凑完整，指腹被割出血痕，直到渗出鲜血，许琬岚也恍若未觉。

    但瓷片染上了血液，又碎的厉害，无论如何，也无法恢复原状，到底是徒劳无功。

    良久，寂静的屋内，女子的轻笑声响起，轻飘飘的像呵出一团云雾，化入空气后了无痕迹。

    湖蓝色的裙摆在地面铺陈开来，许琬岚静静的蜷缩在地面，就如同死了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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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了吗？老爷今天从外面抱回来一个女人！”

    “据说是什么戏子出身，看起来妖妖娆娆的，入门这样招摇，怕又是个难伺候的主，到时候苦的还是我们这些下人。”

    “谁说不是呢……欸，你说，这新人来了，太太的日子会不会更难过了？”

    “那位也是个可怜人，你没瞧见那天老爷的样子，一颗枪子就把佛像给打烂了，太太跟痴了似的，一直捡地上的碎片，手都割的不成样子。要我看，老爷也真是狠心，当年……”

    “你疯了吧，不想要你的小命了！这事也敢提。”

    “哎呦……看我这张嘴，多亏你提醒。”

    “万一叫人听见了，你我都活不了。”

    两人受了惊，也不敢再多谈，匆匆忙忙沿着来时的小路去了。

    草木掩映中，一座假山伫立其中，穿着花布夹袄女娃娃安静的藏在后面，一张粉扑扑的小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沉静。

    ……

    屋内堆满了西洋来的时兴货，锃亮的穿衣镜，洛可可风格的梳妆台，衣帽架，角柜以及床头柜等等。

    壁柜上放着小天使样式的银质摆件，还有荷叶边的水晶糖果罐，里面呈着印了花体英文的各式西洋糖果。

    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立在墙角的一座巨大西洋钟，它以黑檀木为底，用鎏金装饰，四下左右都镶嵌了昂贵的宝石，一看便价值不菲。

    “喜欢吗？”贺筠揽着女人的纤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喜欢。”女人嗓音甜丝丝的像泡了糖水，撒娇道：“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她转过身来，却不再是宽袍水袖的昆曲花旦，而变成留着时兴手推波纹卷发，化着艳丽妆容的香艳画报女郎，穿一身桃红色对襟丝绸旗袍，露出丰盈雪白的双臂，恰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那你该怎么报答我？”他侧头贴近她的发丝，轻嗅她身上的香气。

    “嗯……人家又没有财力像你这般豪掷千金。”江若?露出苦恼的表情，略一思索，纤纤玉手端起桌上放的瓷杯，递到贺筠唇前，“不如?儿喂您一杯罢。”

    贺筠长臂一展，亲密无间的将她拥入怀中，右手放在女人细嫩白皙的脖子上，五指虚拢，“不如?儿先喝？”

    潋滟多情的水眸睨了他一眼，说不尽的风情。

    她娇笑着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便将杯中清亮的液体喝下半盅，“若大帅不嫌弃，便喝这半杯残酒？”

    贺筠眉峰微挑，张嘴喝下对方喂来的酒水。

    正要一饮而尽。

    屋外却在此时陡然响起震天的呼喊声。

    惊慌失措的仆人冲入屋内，叫嚷着“不好了！不好了！”

    贺筠因为被打扰而感到十分不悦，眉线压低，“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仆人浑身颤抖着指向佛堂方向，双腿发抖，“太太她……”

    “她自杀了！”

    女人握在手中的酒盅跌落在地，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