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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忽然问道:“周小初,你多大了?”“你忘了?我和你一样大,二十三了。”谢宝宝垂着眼睫,道:“二十三,这么大了,也是该有个家了。”周小初不明白谢宝宝什么意思,嘴里的菜也吃不下去了。却听谢宝宝道:“这些年来,家里也存了些积蓄,本来打算做我娶亲之用,可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大概是没什么希望了。那些钱就在我屋里的柜子里,你取出来用吧,找个合适的姑娘。权当是你照顾了我这些时日的感谢了。”周小初听到这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道:“谢宝宝,我没有这个意思。”“嗯。”谢宝宝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夜里,周小初替谢宝宝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还打算说点什么,谢宝宝却闭着眼睛,道:“我要睡觉了。”“那……那你好好睡吧。”看着那张冷淡的脸,周小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在旁边的屋里歇下,这一夜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次日,周小初去镇上干活,不知为什么,一个上午都有些心神不安。回去的时候,他在街上买了一袋糖炒栗子,想让谢宝宝高兴些。家里有些许的安静,周小初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敢去想,快步地踏入屋里。谢宝宝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周小初的心稍稍落下,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的鞋子上。他一把掀开被子,被子底下,谢宝宝的左手腕被划了很多条口子,其中有一条很深,皮rou向外翻着,流了很多血,血顺着床沿流了下来。纸袋一下子从手里掉了下去,糖炒栗子滚了一地,周小初慌乱地把谢宝宝抱在怀里。“谢宝宝!”叫了几声,没有回应。周小初强忍着恐惧,抖着双手撕了布条去包扎伤口,一层一层地裹上,终于看不见那深浅不一,血rou模糊的划伤。他跑去请了郎中,郎中看了看,说能不能活过来要看造化了。周小初就这么一直一动不动地抱着谢宝宝,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一点地流走。也许谢宝宝死了,他也就活不成了。怀里的身体还有几分温热,周小初不敢睡觉,他怕一觉醒来,谢宝宝的身体就变得冰冷僵硬。直到深夜,怀里的人终于动了动。“周小初。”“嗯。”周小初把下巴抵在谢宝宝的头顶上,谢宝宝感觉脸上湿湿的,他没有哭,是他后面的那个人在哭。“你说……你救我有什么用呢?我是废人一个,除了拖累你,还能干什么?”“有啊……我想和你在一起。”周小初将自己的手覆在了谢宝宝的手上。“我师父说我是个无亲无友无姻缘的命,我也不去想那什么娶妻生子了,可我命里合该有一段缘分,我想如果那段缘分是与你的话,我们彼此间就这么照应一世也好。”说这话时,周小初的手指慢慢地收拢,与谢宝宝十指相扣。谢宝宝可以感受到自周小初胸膛传来的热度,灼烫着他的后背。这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的人生忽然有了点念想,他说:“好。”第7章七周小初在院里开了一小块地,种上了点菜。种子在土里生根发芽,春天长出绿油油的菜苗。谢宝宝在台阶上坐着,晒着太阳,道:“小初,你帮我把那些竹条拿过来。”正在菜地里浇水的周小初连忙起身,把竹条放到了谢宝宝身边。谢宝宝便开始用这些竹条编起竹篾来,好让周小初拿出去卖,补贴点家用。夜里的时候,周小初就和谢宝宝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在床上拥着谢宝宝,略有些冰凉的唇贴上了谢宝宝的颈侧,手随即向衣襟下探去。谢宝宝没有反抗,黑夜中,周小初看到他的眼睛沉沉如海。两人在这老屋里住着,和周围的邻居交往的不多,关系也就渐渐淡了。生活逐渐有了起色,不像刚开始那么惨淡。他们两个的生辰是同一天,周小初感觉很神奇,冥冥就像天注定一样。他们打了两个鸡蛋,煮了一碗面。清水煮的,清清淡淡的,他们两个口味也很相似,吃饭上是起不了什么争执。其实平日里也没什么争执,似乎要打架争吵的日子,在小时候都过完了。这样过着过着就又是六年。这年的清明节下了一场雨,一到阴天,谢宝宝的腿就会疼,疼的一宿睡不着,周小初就陪着他,和他说说话,让他感觉别那么疼。谢宝宝说明天想去看看他爹娘。第二天,周小初便带着他去了坟上,那坟很简陋,当初刻上的字早已模糊不清,但底下埋的还是他爹娘的尸骨。谢宝宝冲着两个坟墓拜了两拜。林奚清的尸骨也在这里,一个小小的坟冢。谢宝宝如今已经没有那么悲伤了,看到这里,也只是沉默。雨下的丝丝凉凉,周小初撑着伞和谢宝宝待了良久。最后,谢宝宝道:“回去吧。”周小初就带他回去了。清明刚过不久,谢宝宝就病倒了,开始只是风寒的症状,结果拖了两三个月也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谢宝宝日渐消瘦,瘦的不成样子。一日,谢宝宝喝完药,正躺在床上休息,突然狠狠地咳嗽起来,这次咳的比往日都厉害。一咳再咳,竟然咳出了血来。周小初连忙让谢宝宝躺好,自己出门去请郎中。外面天色已晚,六七月份的时候,下着突如其来的暴雨。谢宝宝昏睡了过去,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周小初离去地背影。他睁开眼睛,一片哀伤。“别走,别走,我有话想对你说……”他说的有气无力,也不知道周小初究竟听见没有。但他觉得周小初这一走,可能就永远见不到了。周小初却道:“你一定要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说罢,他转身冲入了茫茫大雨里。榆钱镇上的郎中这几天回老家了,不在这里。周小初心里万分着急,只能匆匆赶往临镇,去找那里的郎中回来。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愈来愈暗。出了镇上,有条河,河上有座桥,过了桥,才是通往临镇的路。周小初有些不辨方向,他是凭着这些年的感觉在走路。脚下泥泞万分,雨水哗哗地落在身上,这天底下仿佛只有他一人。他摸上石桥,河里的水涨了上来,涨的很高。他行至桥中央,脚下一个不稳,还来不及挣扎,就被水卷着走了。水里很冷,胸口很疼,好像是因为水灌进来了,又好像是因为谢宝宝还在家里等着他。雨下了整整一夜,等雨停了,河水的波涛息了,天也微微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