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女中酒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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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有人吗?老jiejie,在家了吧?” 手拎酒瓶的九爷,在一处低矮的土坯房外,隔着破旧的木头门,朝屋里询问着。 “外面是谁啊?” 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嗓音儿的粗细来判断,屋里的女人已经不年轻了。 “老jiejie,”九爷憨笑着,朝里面说,“我呀,原先在杨庄子看死人的马老九呀。” “嘿呦喂——”屋里的声音立时乐呵了起来,“稀客稀客呀,等会呀,我穿上鞋就给您开门去。” “您慢慢儿着,我不急。” 话音刚落下,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材瘦小,头发花白,面色黯淡的老女人出现在九爷的面前。 “快进屋,快进屋。”老女人很是热情的将九爷往屋里让。 “老jiejie,好一阵子没见着您老了,您身子骨儿还硬朗吧?”九爷和善地说着客套话。 “托你的福,硬朗着呢。你最近咋样,我听说,前一阵子你让自个儿的徒弟给算计了,我本打算过去看看,后来听说是一场误会,我这才放下心来。你呀,这辈子光干好事,老天爷保佑着你呢,往后呀,你多福多贵,光剩享福了……” “您还是那么会说话,多会儿都让人心里热热乎乎的。” “上里屋坐吧,我一个人,也懒得买炭生炉子,这屋里冷清了点儿,你多担待着。” “不碍的。我打小冻惯了,也不爱生炉子。您看,我带了酒,咱把这两瓶酒喝了,保准比贴了炉子还缓和。” “嘿呦喂,见着酒呀,我就见着命了。你先坐着,我弄俩小菜儿,咱俩好好喝喝。” “您呀,就别忙活了。弄什么下酒菜呀,咱就干喝,弄菜反倒是多余。” “我知道,您这是疼我,知道我这儿没什么菜,诚心跟我这么说的。得嘞,听你的,咱就干喝,一人一瓶,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嘿!我呀,要得就是您这句话。” 九爷脱鞋上了炕,炕上摆着一张小桌子,这叫炕桌,专门在炕上吃饭、做针线活用的。 两位老人,面对面坐着,既不用酒盅,也不用酒杯,更舍了酒碗,直接一人一瓶,对瓶吹。 这位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正是当年接生过白莲华的醉芍药。街面上,称呼她一声酒婆子,知道她外号的人,也就九爷这些老前辈,年轻后生很少有人知道。 既然人称酒婆子,顾名思义,这位是个女酒鬼。打年轻那会子,就开始酒瓶子不离手,一年四季,多会儿见着她,多会儿能闻见她身上的酒气。爱读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至于她为嘛这么爱喝酒,坊间说法众多。 有人说,她还是小闺女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有个云游僧到她家化缘,发慈悲心将她救活了之后,让她每晚入睡前,必须喝一杯酒,说是只有喝酒,才能压制她肚子里的病虫。 就这么着,她越喝越上瘾,等到长大成人之后,成了名副其实的酒鬼。 这一来,没有一户人家愿意娶她进门,这大半辈子都是她一个人熬着,现如今已经七十多了,无儿无女,每天以酒为伴,活得反倒自在。 还有人说,她十几岁的时候成过亲,结果就在新婚后的第三天,她那倒霉丈夫居然吹灯拔蜡,踹腿登西了。婆家骂她克夫,把她给打了出来,不准她再进家门。她心里别扭,于是买醉消愁,结果成了瘾,几十年过去了,一直没能戒掉。 也有人说,她不是凡人,乃是狐狸大仙的私生女。为嘛这么说呢,那是因为有一年夏天,她在院里洗身子的时候,让一个梁上君子看个正着,在其尾巴骨上长着一条狐狸尾巴。 那个梁上君子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后的转天,就无端端死在了河沟子里,脖子上有好几个小窟窿,就跟被某种凶兽咬过似的。 于是乎,有人认定,梁上君子的死,跟她有关。就这么着,再没有人敢接近她,害得她这些年一个人活过。她之所以每天喝酒,是为压制妖性,如若不喝酒,就压制不住妖性,唯有多多喝酒,那条狐狸尾巴才不会继续生长。 总而言之,关于酒婆子的身世,无非是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谁的调门儿最准,没人说得清。 那至于为何她又得了一个醉芍药的雅号。还不是因为她年轻的时候,模样儿长得贼俏皮,一等喝了酒,两腮红似芍药花,真真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知馋得多少光棍汉子流口水。可惜,那些光棍汉子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生怕她妖性大发,被她咬断脖子。 九爷自年轻那阵子,就跟她有过交集。起初,两人只是听说过对方的名字,而没有见过面。 有那么一回,一个大户人家办白事,白天嘛事儿没有,到了晚上,坏了事了。桌椅自己挪腾,碗碟咣咣乱蹦,挽联白幡呼啦乱响,棺材盖子吱吱悠悠,好赛有人站在上面摇橹似的。 这一下,可把一家人给吓毛了。 咋办呀? 还能咋办!请高人呗! 于是乎,兵分两路,一路请来了马九爷,一路搬来了醉芍药。 好么,俩人同时进门,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九爷拿过引魂幡,让主家寻一只白毛公鸡来。 主家不缺钱,也不缺人手,一盏茶的工夫,弄来一笼白毛公鸡。 醉芍药则坐在供帮忙的街坊歇脚的长凳上,抱起桌子上的酒坛,好赛喝酸梅汤似的,咕嘟咕嘟牛饮个痛快之后,枕着空酒坛子,躺在长凳上睡着了。 一瞅请来一位醉中仙,主家气不打一处来,但碍着面子,又不好发作,只得任由这花枝招展的醉仙子在他家长凳上酣睡。 九爷一手抓着引魂幡,一手抓着白公鸡。吩咐主家将院门关好了,再弄俩胆儿肥,且又有眼力劲儿的年轻后生,一人端着一盆从茅房里舀出来的秽物守在门楼里,一旦有东西冲过来,立马把秽物泼出去。 吩咐妥当之后,九爷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让那只白毛公鸡打起了鸣来。 于是同时,九爷朝着灵堂里高声喊喝:“我说里面崽子们,你们闹腾够了吧。鸡打鸣了,天都亮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来来,跟着我的幡儿走,千万别往外面跑,门口有哼哈二将,堵着你们呢。” 话音落下后,就见几个小脑瓜儿从供桌后面露了出来。 嘿! 真逗。 小鼻子,小眼儿,全都长着小胡子,探头探脑,好似戏耍。 “别磨叽了。快着呀!” 随着九爷一声催促,一个个全都显出身形。 咦! 黄鼠狼子! 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一个个站在供桌上,倒背着小爪爪,不装孙子光装人。 “爷们儿。”九爷吆喝,“别冒傻气了,走哇!再不走,可真就走不了了!” 随着叽叽喳喳几声叫,这些个捣蛋鬼们一个个从供桌上蹦跶到了地上。 九爷将引魂幡朝西边一甩:“往这边走!” 嘿! 乐子大了。 捣蛋鬼们还真听话,一字排开,直立着,用两条后腿,学着人的样子,快步行走。 “好。”九爷又把引魂幡一晃,“跟着我走,走走走……” 眼瞅着,前面就是醉芍药酣睡着的地方。 任谁也不会想到,醉芍药竟一猛子坐了起来,一把抄起酒坛子,用手啪啪啪拍了几下,喊一声:“几位客官,里面请,里面好酒伺候着。” 醉芍药的话音刚落,九爷便赶紧着说:“快进去吧,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 让俩人一忽悠,捣蛋鬼们果真竞相进了酒坛。 醉芍药拿起木塞,将坛子口盖住,对着九爷哈哈大笑。 九爷将引魂幡丢给主家,对着醉芍药抱一抱拳,随之哈哈大笑。 主家倒霉了,一把没接住引魂幡,刚要冲过去把幡儿捡起来,捧着盆的俩后生以为有邪物冲了过来,心里一慌,两大盆稀汤寡水的臭汤子一点儿没糟践,泼在了主家一头一脸。 主家不怒反乐,一张嘴,吐出一个金嘎子来,举着金嘎子朝四外炫耀道:“我说我的金嘎子为嘛找不着了呢,原来掉茅坑了。” 醉芍药将酒坛子递给九爷后,便踉踉跄跄地走了。 九爷将坛子抱回义庄,训斥了在坛子里苦苦挣扎的捣蛋鬼们之后,才将它们全部放生。 当天夜里,便有一位老者登门拜谢。那便是黄家门儿的总瓢把子黄老太爷了。 自这件事情之后,九爷跟醉芍药成了熟人。只不过,九爷是个好面子的人,他没有老婆,而醉芍药恰恰又没有丈夫,两人总是见面的话,免不了会被人说闲话。 于是乎,俩人只在街头碰面时,小叙几句,从来不相互来往。 直到岁数都大了之后,才多多少少有过那么一两次来往,无非是赶上年节,送点年货啥的,半点儿出格的事儿都没干过。 今日里,九爷来见醉芍药,无非是为打听白家的旧事而来。 而酒婆子也猜到九爷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不急着问九爷来此的目的,她倒要看看九爷能不能憋得住。大狮的九河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