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吆！瞧不上啊！这放三十年前……”

    燕破岳抿了抿嘴不说话，觉得他夸张。

    “你瞅瞅这细节。”范劲还在卖力推销自己的弹弓，手都快杵燕破岳脸上了。

    “你小时候玩的，带到部队里来啦？”燕破岳觉得好玩，拿过来左右摆弄了一下，没看出什么玄机名堂。

    范劲恨他不识货，一把夺回来指挥道：“去，摆上。”

    真正的百步穿杨，讲究的就是无论武器是啥，目标总是会被精准射中，一分不偏一分不倚。范劲有那把握每一击都正中靶心，却没法自信满满地说自己对人心的掌握也能如此。

    自那天以后，燕破岳就成了这片林子的常客，捎带着吕小天，两个人在这儿一待就是一下午、一晚上，范劲没辙，只能狂给他俩打掩护。

    “……食堂给你俩留了饭。”

    “谢谢班长！”

    “谢班长！”

    燕破岳那小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根本不见刚来那会儿的傲气，范劲强忍着想撸他头毛的冲动，甜滋滋地回去了。没有人看到毛茸茸的可爱东西还能忍住不摸的吧？

    燕破岳回寝之后该洗漱洗漱，吕小天粘着他一直说白天那发神命中，言语之间尽是佩服。

    “还好。”燕破岳倒是没啥反应，他知道打中的第一发纯粹是运气。他本来不会倒下去的。

    吕小天不知道，他那会儿突然感觉腹部一阵发酸，然后无力感袭来，怎么也直不起腰来，便顺势往后躺下了。当时命中的喜悦盖过了疑惑，燕破岳自己也没太在意，现在回寝才想起来，却又感觉腰没事了。

    大概是错觉，燕破岳揉了揉自己的后腰，吕小天在他背后看见他的动作，目光忍不住往他腰上飘，然后闹了个大红脸。

    结果第二天大风，昨天能打中的今天又不成了，范劲用脚想都知道这犊子要钻牛角尖了，于是很“恰好”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三个可乐瓶，一个肖飞，一个李祥，一个范劲，全是范劲认为燕破岳最恨得三个人，他一直以为那次强jian一般的zuoai，让燕破岳难受的要命。

    其实不然，“范劲”被留下了，好端端地立在那里像是在嘲笑本人的自作多情。燕破岳收弓后朝着他一笑，那花一般的笑靥差点一脚把范劲踢入爱河。

    情谊这东西就是这样，结结实实放在这里了，你也不必去细分哪部分归哪中感情，就那么一整包，揣好，大半辈子都不会忘掉。范劲把那写着自己名字的空罐子收了起来，每次盯着看，就会怀念起那个叫人忍不住动心的崽子，满是生命力的花，野蛮生长着的草。

    艾千雪找到燕破岳的时候，他还在打弹弓，见她之后也没表现出多大的敬意，直到艾千雪给他露了一手，这便服了。

    “萧云杰很关心你。”艾千雪坐在倒下的树干上，握着可乐向他说：“他找我求了很多次情，说能不能把你也调去战斗班排。”

    燕破岳低着头不吭声，不想说话就举着罐子咕嘟咕嘟灌可乐。艾千雪侧头观察了他的表情一会儿，突然问：“他喜欢你，是吧？”

    燕破岳一口可乐呛了出来，狂咳不止，镇定下来之后满脸通红地看着艾千雪，眼睛里全是不解。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就为这点事萧云杰能跑前跑后那么多次求人，但凡你真的遇上事了，他能急疯，信不信？”艾千雪调侃般地凑近，笑着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燕破岳很认真地回答：“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会拖累我们两个人的，还是没有最好。”

    “看来萧云杰喜欢你喜欢得很辛苦，你一直知道，却不给他回应。”

    “我说了！没有必要，也最好不要……就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燕破岳音调先是提高，再是降低，最后给了个看似坚定的答案。

    艾千雪闻言，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转身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说：“燕破岳，我发现了，你很怕被爱或者去爱，这是你的家庭因素导致的吗？我查过你的资料，你的父亲也是部队上……”

    燕破岳听到这个就臭了脸，像只不会好好说话的动物一样转过身去不看她，搞的艾千雪哭笑不得，直到她诚恳保证聊天内容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燕破岳这才简单交代了自己童年那件，改变他人生轨迹的事。他说了自己是个残缺的Omega，说了自己被绑架然后扔进地窖里，说了自己逃跑被揭发……说了自己的父亲不近人情。

    “猎豹突击队是他战斗过的地方。”燕破岳捏着可乐罐子，松手时那罐子已经没了原形：“也是我的目标。”

    艾千雪盯着那个罐子看，意识到燕破岳身上发生的事情，都与他的Omega性别太过矛盾，不管是家庭问题，还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燕破岳不想要同情或者怜爱。

    “燕破岳，我可以闻一闻你的信息素味道吗？”艾千雪话锋一转，问起了她感兴趣的另一件事。

    “可以……你随意吧，反正我闻不到。”燕破岳有些害羞，估计是潜意识认定艾千雪是女孩，便低下头去不看走近了的她。

    艾千雪对着他的后颈埋下头，手指很有分寸地轻轻擦过腺体，惹出轻微的味道，然后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燕破岳在这儿练了半天，身上有汗，但他的味道丝毫不难闻。

    与其说不难闻，不如说太诱人。突破掉皮肤表面的外界气味因子，先入鼻腔的是浓郁的清香，随后香味变得沉稳厚重、辽远开阔，像一幅鹰击长空后消失在山崖中的画。然而这还没完，最让人沉迷的部分才刚刚开始。

    艾千雪不知道那是燕破岳本身的体香还是信息素的一部分，像一张柔软的洁白的网，缠着她不断往下坠，失重的感觉反而让人安心，直到她触底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敞开四肢闭上眼睛，心知这里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像刚洗好的旧衣服上香皂的味道，像下雨时坐在屋檐下闻到雨浸草木的味道，像和阔别依旧的母亲拥抱时她怀里的味道……像干净蓬松的头发味，像童年睡过的小床味。

    “艾、艾参谋。”

    燕破岳的声音叫醒了艾千雪，她连忙抬起头，退开几步：“抱歉，我失态了。”

    “没事……”燕破岳捂着自己后颈，那里被呼吸扑打得有些发烫，“但我到底是什么味道？我一直不知道。”

    艾千雪想要回答，却突然犹豫了，意识到自己形容不出来。最后她只好模模糊糊地给了个答案：“大概是，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味道。”

    “啊？”燕破岳难以理解。

    晚上，燕破岳把吕小天叫到没人的地方，严肃问他：“你知道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吗？”

    “知……大概知道。”吕小天紧张兮兮的。

    “是什么？”燕破岳赶紧望着他，期待能拿到出个不那么意识流的答案。

    “呃……”一向能说会道的吕小天也卡壳了，这是他没想到的。

    “那别的Omega都是什么味道？”燕破岳挫败，只好换了个角度去猜。

    吕小天闻过的Omega信息素其实比较普遍：“种类还是很多的，有苹果味、香蕉味、花香……反正都是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

    “噢。”燕破岳点点头。

    “但是，”吕小天突然拉住他，强调了一遍，“燕哥，你的味道，没有人会不喜欢……我发誓！你去南极找只Alpha企鹅闻它也能爱死你！”

    “Alpha企鹅是什么东西？”

    “……企鹅没有Alpha吗？”

    燕破岳选择去睡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