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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

    他身边的那人便道:“下官九合县丞许孟,未能及时迎接,怠慢了县令大人,还请大人责罚。”

傅云书道:“我知许大人和赵大人在九曲廊候了一日,已是十分辛苦,是我自己走错,不怪你们。”

许孟抬起头来,淡眉细目,一张容长脸在烛火下显得有些苍白,他低声咳嗽了几下,道:“多谢傅大人宽恕。”

傅云书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在其余人身上一一扫过,欣慰地笑了,道:“我们县衙真是人丁兴旺啊。”

县令府正厅地方已然不小,足以容纳钱宇的数十个姬妾肆意歌舞,县衙中人一涌进来,却还是立即显得拥挤不堪。傅云书有意让大家伙先各回各家有事明天再说,可对上许孟和赵辞疾那两张板得结结实实的脸,这话却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只能化作莲花座上的金身菩萨像,笑眯眯地看着一个个人在自己面前拜过。

第3章庙堂之高(三)

把县衙中人认了一轮,傅县令笑僵了一张小白脸,心里也很有些失落,他世家出身,对审美与品位有自己的一把尺,可惜九合县衙里的下属们各个歪瓜裂枣,丑得新奇有趣挫得别出心裁,不知是否是因为土匪长期sao扰而导致面容憔悴的缘故。

待到流水一般地过了一轮,终于把人都打发走了,傅云书无声地长舒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想到今日遇见的那个俊雅悠闲的年轻人,他执伞的手看似柔弱,却能在瞬间扼住八尺大汉的喉咙然后重重砸在地上,吓得土匪落荒而逃,既好看,又能干……他忽然想,要是他也在,就好了。

手指在扶手上来回摩挲,傅云书默念着那个年轻人的名字。

寇落苼……寇落苼……

“大人,”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打断了傅云书的思绪,许孟淡声道:“大人连日奔波一定身心疲惫,眼下天色已晚,来前我便已命府中厨子准备晚膳,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还请大人移步用餐。”

今天一整日所入也不过一碗馄饨,傅云书倒确实饿了,点头微笑道:“许大人有心了。你与赵大人亦是苦候许久,不如留下来一同用餐。”他对面无表情的病秧子和嗓门洪亮的威武壮汉毫无兴趣,但初次见面,对未来将成左膀右臂的下属示意亲近,乃是必要的做作。

能在危机四伏的九合县混了这么多年,许孟和赵辞疾都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双双推辞道:“天色已晚,不敢继续叨扰大人,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领了。”

于是傅云书得以独自享用晚膳。

出乎意料的,县令府厨子的手艺相当不错,与丞相府的大厨自然无法相比,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豆腐汤嫩滑鲜美,丝瓜青豆清新爽口,豆豉鱼香气馥郁,最妙的是一道水煮白菜,食材虽简,味道却堪称绝妙,清闲淡雅汤香浓醇,入口即回味无穷。

一人四菜,不算铺张,稍显浪费。傅云书安安静静地吃完,用帕子抹了抹嘴,微笑着唤过侍奉在侧的管家。

刘管家也是县令府的老人,伺候过一溜县令大老爷,自觉精通上意,马匹拍得位置精准又恰到好处,眼前这个新任傅县令,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好打理,拿出以前的一通做派应付足以。听见傅云书叫自己,以为是县令大人吃得开心想要夸奖一番,喜滋滋地上前,道:“大人,小的在。”

傅云书笑道:“今日这几道菜是谁安排的?”

刘管家回说:“回禀大人,是小人安排的。小人不知大人喜好忌口,想着大人从京城而来,应当吃不惯辣,便没让他们加辣菜,一道白rou并几味素菜,还算清爽,不知大人吃着可还习惯?”

傅云书坦诚道:“很不错。”捏起一根筷子,在筷枕上前后摩挲了片刻,忽地抬头笑道:“不过小小九合县,县中大厨手艺倒是奇佳,比起我家中的厨子也不遑多让,这一道开水白菜最是绝妙,家中宴请宾客时偶尔能尝到,听闻汤底需用老母鸡、干贝、火腿、排骨等诸多食材分别熬汤再一并倒入大汤锅内小火慢熬两个时辰,白菜心需用银针反复穿刺后由高汤烫熟方可完成。此番莫约是我来得突然,火候欠缺了些,但也相当不易了。”

刘管家一张老脸如绽放的野菊花般缓缓笑开,道:“多谢大人夸奖。”

新县令上任前,刘管家就已下足了功夫,将他家底摸了个干净,知道傅县令是当朝丞相独子,金科探花郎,打马游京郊时被姑娘们投掷的花果比状元和榜眼两人加起来还多了一车,这样一个风流世家子弟,怎么想都该留在京城为官惑乱众生,而傅云书听闻是与傅丞相起了仕途上的争执,一怒之下才自请离京,赴匪寇作乱的九合县上任,并扬言三年内平定匪患。

这样的豪言壮语,配上眼前傅云书一张不经世事的小白脸,真是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刘管家心道这样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在九合县这种是非之地定然呆不久,自己只需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了,然后等着把人全须全尾地送走便是。待他日傅公子借着老爹的光功成名就,说不定还能想起在这苦地方由自己带给他的一点甜味,心一软,难说就会给点什么好处。

刘管家心里这样美滋滋地想着,那厢傅云书嘴角的一点笑意已渐渐冷却,淡声道:“只不过是小小县令罢了,何以就能享用此等佳肴?”

这话苗头不对,小县令翻脸太快,刘管家一时措手不及,傻了眼,“……啊?”

傅云书继续冷声道:“鱼脑豆腐,豆豉比目鱼,开水白菜,每一道菜的用料本钱都够寻常人家一月的吃食花费,刘管家,你是觉得,我吃不出,还是觉得,即便吃出了,我也不会如何?”

听着听着,刘管家双腿已如打摆的钟,浑身瑟瑟发抖几乎要软倒在地,有钱宇入狱在前,罪名虽是剿匪不力,但具体内幕如何,官场中人不会不知道,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县令为证明自己与钱宇非一路人,难保不会拿自己这个“前朝元老”开刀。自己一时行差踏错,摸岔了主子的屁股,眼看就要到大霉了!

瞥见刘管家颤抖的的手就要往自己大腿扒拉,傅云书悄无声息地将腿往里挪了挪,面色又略微缓和了些,道:“我知此前钱宇莫约喜好这一口,但我与钱宇不同,你无需如此。今日这回就算了,日后只需供些家常饭菜即可。”面上又泛起客气淡漠的笑,“下不为例。”

短短几句话之间,刘管家一颗小心脏已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数次,听闻此言,终于长长舒了口气,眼中闪烁感动的泪水,当即“哐当”跪倒在地,抓着傅云书的靴子表忠心,嚎道:“大人真是明察秋毫爱民如子两袖清风!实不相瞒,那钱宇在任时,只知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作为己用,从未派兵剿匪!小人人微言轻,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