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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也消弥怠尽。本来也没有什么事,讲些老旧的人,比如谁谁谁尚好?谁谁谁在京里发展,谁谁谁最近才见。云祥带来的新闻,鄢容无动于衷,毫无感慨,谁谁谁家境凋零了又怎样?唯有云祥自己一人在那里唏嘘感叹。飘进厅堂的凉雨夹着冷风席卷而来,化成锥子钻到椅子底下向上拱,内里一个声音不停的鼓躁着,走吧走吧走吧。云祥西装笔挺,不自觉的掸了掸袖子,刚要欠身起来,就听鄢容声音不高不低的“此次回来住多久?”他终于还是问了。“个把月吧,计划把老父母接到京里去,你知道的,老人家到了年纪总想傍着儿子住在一起。”鄢容无言,两手揣在袖子里,面色依然。“咳,又希望叶落归根不愿离开此地。我熬前程也很艰辛,此次上锋出任美利坚大使,又相当器重我,再三嘱咐一定要随他赴任,真是让人左右为难啊。”鄢容静默,云祥看不出他是否心底波澜起伏,深宅大院捶炼出来的人儿,就算心肝被油烹着也淡然无波才对。“所以总要跟着跑这一趟,总要好几年才能回来也不好说。不知你看不看新闻,上锋是委员长臂膀......”人闲桂花落,满室嘁嘁声。一阵风吹过,河塘里莲叶沙沙做响,宾主二人在雨幕里齐齐望向门外,云祥那番话细细密密敲打下来,无端生出许多惆怅。何锦生的公寓在芜镇临街的繁华处。一楼铺面尽是头面和乐器,鼓板铙钹二胡月琴等等凡是用得到的一应俱全,摆满了两壁墙面。他这些东西既代卖也修理,同时还租给镇上其它两个班子用。芜镇小,唯有何锦生的锦生班最气派也最讲排场,所以逢年过节做寿办喜事时他生意最好。何锦生自己住在二楼,这铺面带个院落,后趟房住着几个学戏的孩子,关上铺面的后门自成一体,需要支应时进出人也方便。院子自带伙房与仓库,仓库里密密麻麻的垛着几十箱戏服与乐器。何锦生坐在二楼,两面开窗,既能看到街面上的新闻,又能看着孩子们学戏。这当口,几个孩子在后院唱念坐打练习得十分认真。何锦生做寻常打扮,坐在一隅静静的抽水烟。鄢容倒是穿戴上,没化脸,抖落着水袖,“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展开扇子轻举手臂亮了个相。鄢容右脚向前迈上一步,何锦生微微侧头抿着嘴看向他,鄢容向前又迈一步,离他更近了一分,轻启薄唇“皓月当空~”扇子展开脸庞微微露出将来,望何锦生瞅上一眼七分含情三分带俏。鄢容脚下碎步,转身合扇子倒在右手,轻轻一个动作,何锦生便觉得有股气自身上升腾起来。只见鄢容双手反腕亮住身形,两指比出一枚小小的月亮,正好“空~”字刚刚结束,尾音缭绕直沁心脾。鄢容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踏着碎步向前来,膝盖紧贴着锦生的膝盖,看看左右两侧理一理身上,扇子身后一背又转过去移身形飘向别处,果然当得起婷婷娉娉。何锦生觉得鄢容来唱这贵妃就是比旁人真了几分,他也确有勾魂摄魄的本事。看他耍得自在,何锦生微抿着嘴也惬意盎然。鄢容正转过身亮了一个相,看见他低头浅笑,嘴着嵌着两个浅浅的梨窝,只觉得比那在台上时还有风情,便双袖一甩来到面前“小冤家,你笑什么?”何锦生微微侧头,迎面甩过来的水袖便搭在他肩上,他双手慢慢收拢那袖子,那袖子便在他手上团成个大大的花苞,“你才是我的冤家。”花苞轻轻往上一抖,烟雾缭绕中鄢容的面目依然惨白,却多了几分生气和灵秀。何锦生一把抱住鄢容,忽然十分动情的说“你信不信?”鄢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信什么?”何锦生正情动处,被他这皮笑rou不笑的这神情刺激到了,于是端正了面孔“我刚刚说的,你信不信?”鄢容不答,低头整理袖口,鼓捣着上面的描金贴花。“鄢容我没和你说笑,我说的是真的,我把这一颗心都剖出来给你看。”他不明白,鄢容怎么一到紧要时候就露出这没心肝的表情,只觉得一腔热血要往外喷。见何锦生两手像鸡爪般紧紧扣住胸口,鄢容叹了口气“你怎么了?忽然说这些,是又遇到什么事了?”“没有,我只要你信我。”何锦生脖筋血管绷直,鄢容用手盖住那里,微微叹息,何锦生可能不知道,这张口瞪眼睛模样一点都不好看,着实可怖。“我一直都信你。”何锦生不由得哽咽了“我是生了和你白头到老的心思,你怎样看我?”末了几个字微微颤抖。见鄢容不答,何锦生忽然哭泣起来,似乎飘泊半生寻不到依托,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人,“若是连你也不要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鄢容见他没来由哭得如此伤心,只得好声安慰“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你又犯的哪门子疑心病啊。我向来都信你,若不当你是自己人,这二层的楼面不也是说给就给你了吗?自我见你第一面,你便在我心坎子里了。”都说戏子无情,也说戏子擅戏,舞台上唱多了才子佳人,鄢容觉得他们也都把自己看作才子和佳人。越是年纪渐涨越是明白,两小无猜的大难临头都不经事,戏子行里找痴心人,除非自己真的痴了傻了。鄢容与何锦生挤成一张椅子上,搂着他的腰说话“锦生,你告诉我,我俩相知这么些年,我有什么事是瞒着你的?”“我的心思你是早就明了的。只是不知道你的意思。”“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呢?”鄢容两手扣在锦生两手上,四只手握在一起,掌下便是何锦生嘭嘭心跳声,有力、结实、青春、热情,让人觉得这异常冷的寒秋也不那么难熬。何锦生咬了咬嘴唇,“我不挂牌子很久了。”说到这里他也颇有些脸红,做营生的不相与两个大老官哪有人捧得起场,只一个鄢容是不够养活他这个班底的。现在也只有一个鄢容能进得他的屋入得他的房,倒也是真的。他两人坐在一张椅子上喁喁私语,彼此互诉衷肠,脸红耳热的话说得多了,也就气息上喘,相视一眼,鄢容就把他压在下面亲了起来。☆、第二章正是香色暗涌时,临街吵闹声渐大,不由人不分神去看。原来是有人采买东西,这年头采买的多了,这么大张旗鼓的少见。随从众多,还有警员维持治安,一众人说说笑笑围拢的不过是个妇人。仔细看,那妇人长得十分齐整,穿玫瑰红色旗袍,踩着双西洋高跟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