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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的喜事

    红衣小将名为林鸢,是陛下亲封的正四品越骑校尉,父亲是镇北大都督,母亲是永安长公主。

    他跟随父亲,自小在凉州长大,每年的春节会回京都与母亲一家团聚。

    曾许时景侧夫之位的昭华郡主,是林鸢同母异父的亲jiejie。

    林鸢比白时景小半个月,自打八岁初相识,他们二人就不合眼缘的成了死对头。

    凉州偏远,候府真假世子一事并未传到凉州府,是已林鸢并不知晓京都的宣平候府里,换了位名叫白玉京的世子,凉州府城外小凉山脚下多了个叫崔时景的庶民。

    猛然见到时景,林小将军的左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

    八岁时初见,两人话不投机打了起来,候府世子自然不是小将军的对手,于是一口咬在林鸢的手腕上,任谁来劝都不松口,那恶狠狠的模样好似两人之间隔了血海深仇。

    如今看着对方落魄的模样,小将军的脑子并没有转过弯来,只觉得这狡诈狠戾的“世子爷”,一定是为了害他,才不远万里来到凉州。

    “好你个白时景,果真阴险狡诈,幸好小爷我机智过人把你揪了出来!”

    金尊玉贵的世子爷一朝落魄,最不愿见的就是死对头,奈何小将军的字典里从没有情商这二字,嗲喋不休的非要堵人。

    林姝察觉事态不妙,上前两步将时景挡在身后,笑盈盈道:“将军真的认错人了,这是我自小在凉州长大的夫郎,并非什么世子爷,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子盼归,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们夫妻二人归家吧。”

    少年将军呼吸一滞,这才发觉身边竟有位女子,轻纱禅衣最为仙风道骨,林鸢的眼帘几乎要被那抹飘然的轻纱填满,恍惚间觉得自己瞧见了青色的云雾,江南的烟雨。

    可再去细想时,浮现在心头的,只余下那惊鸿一瞥的悸动。

    等林鸢回过神来,什么轻纱、云彩…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二人在他愣神的空荡,麻溜的驾着牛车桃之夭夭。

    红衣银甲的少年将军满心郁闷,他牵着马行走在长街上,后知后觉的想起,刚刚那少年不仅长的和死对头一模一样,就连侧颈处的一颗小痔也一模一样。

    “好你个白时景,居然真就睁着眼说瞎话愚弄小爷!”

    …

    时景驾着牛车行驶在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他握着缰绳的双手骨节分明,用力到青筋爆起,时景挺立着他那并不怎么宽厚的脊背,好似这般就能挽救他那岌岌可危的自尊。

    林姝不是傻子,听那少年将军的三言两语便能猜出时景之前恐是一位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却不知为何流落到这乡野来,不仅如此,还多了位天天打秋风的流氓做爹。

    仔细想想…真是太惨了。

    林姝不可能去戳时景伤口,可她也并不知晓该怎么安慰开解他人,好在那少年人远比她想的要更为坚韧,等回到篱笆小院时,他早已恢复如初,看不出半点异样的端倪。

    …

    可想想自己一百两黄金的罚款,面色难堪的人变成了林姝。

    “我就算不吃不喝打工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赚一百两金子,现在到好了,就因为我没结婚,每个月要罚我一百两金子,我哭死,他明明可以直接抢的,却还是给了我个理由!”

    听着她欲哭无泪的抱怨声,时景背对着她的身体一顿,低着头道:“林姑娘性格温婉、风姿绰约,若要娶夫,怕是求亲的人会踏破门槛。”

    那些微妙的心思,在这话语里不动声色的试探着。

    时景说罢却又开始后悔,现如今他一介白身家徒四壁,又如何配得上林姝姑娘,何谈求嫁。

    可是…

    却见那眼前人叹了口气:“算了吧…凉州府这么大个地方,街上的男人都是些歪瓜裂枣,我可不敢娶。”随后,她抬眸看来,凤眼中些氤氲着调笑的意味:“我就算娶也得娶一个像你一样,长得好性格也好的夫郎啊。”

    无心之语落入有心人的耳朵里,少年人像是被烫到般收回目光,他低着头,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根来,小声道了一句:“我去还牛车。”

    说罢,便是落荒而逃。

    *

    另一边,崔格作为乡里乡外知名的泼皮无赖,平日里净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自是混的人嫌狗憎。

    不成想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来了,小凉村的村民们络绎不绝的往他家里赶。

    一问才知道,都是想打听他那便宜儿子的“妻主”。

    “老崔,这就是你不厚道了?!咱们乡里乡亲的,那么个大美人给你家老二做妻主,你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说话的人是村长家的大儿子,刘老大如今三十有六,膝下有个十五岁的儿子,也到了能嫁人的年纪,可思及那冰肌玉骨的美人,他也多了些私心,要是能连他一并儿子同娶了就好了。

    来的人都没空手,刘老二拿了一篮子的鸡蛋,外加一只还没咽气的野鸡,挤眉弄眼的送给了崔格:“这鸡蛋是我替儿子送的,野鸡自然是我的。”

    话音落下,就连崔格这混不吝的都觉得荒唐,哪有老子和儿子想着共侍一妻的!但这礼该收还是得收,不收的是傻子!

    等大家伙来了又去时,这座小瓦房里里外外堆满了乡亲们送来的米面,崔格那一张黝黑的褶子脸上乐开了花。

    揣着手在屋里踱步两三圈,崔格最后一拍脑袋,气势汹汹的往山脚下的篱笆小院走去。

    再怎么说自己都是崔时景的老子,哪有老子怕兔崽子的道理?先前那把擦着脸颊飞过的菜刀,就这样选择性的被崔格遗忘了。

    黄昏时分,晚霞烧着天际一路蔓延,崔格上门时,隔着篱笆小院就瞧见林姝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玩着一根狗尾巴草,炊烟袅袅之下厨房传来炒菜的噼啪声响。

    崔格一边惊叹着那女子容颜的美丽,在林姝戒备的视线中推开篱笆小院。

    好似昨日重现,林姝立马起身往厨房跑,崔格在后头连声喊:“娘子勿怕,我有天大的喜事要讲给娘子听!”

    林姝将信将疑的停下脚步,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她目光不善的开口道:“你来找我的?”

    时景自然也听到了院内的动静,手都顾不得擦匆匆跨出了门槛,凌冽的眸光钉在了崔格的身上。

    那视线着实有些骇人,崔格心生怯意的吞了吞口水,但思及家中那些厚礼,只得耿着脖子说明来意。

    “天大的好事,我来给娘子说亲的,刘老大家的儿子年芳十五,生的那叫一个亭亭玉立,刘老大家可有钱的很呢!保管叫娘子吃喝不愁,还有村东李瘸子家的两个儿子,娘子一同纳了岂不得趣?村西那…”

    将所有送礼的人都提了一嘴后,崔格顶着时景好似想要杀人的视线,挂着谄媚的笑道:“娘子意下如何?”

    林姝并不喜欢崔格这种混不吝的人,但是面对百金的罚款她确实需要一位夫郎,略一思索便道:“你说那刘家子貌美,家中又有田宅,听起来条件还不错,那他生的可有时景好看?”

    年芳十五的刘家子又黑又瘦,活像个烧火棍一样,崔格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却是连忙点头:“那是当然!不好的我也不能给娘子你介绍啊。”

    林姝是个颜狗,只要长的好看一切都好说,她思索了片刻回道:“那便抽个时间…”见上一面吧。

    可话还未完,轻纱禅衣宽大的袖口已然被拉住,林姝侧过头去看,时景紧抿着唇,一向清凌凌的眸子如今多了几分黯然,他哑声道:“没我好看…他们都没我好看…”

    林姝一怔,盯着他黑黝黝的眼眸,莫名品出几分委屈的神色来,她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回过头去看向崔格:“你走吧…我要娶夫也用不着你来做中间人。”

    好好的事被时景搅黄了,崔格当即便慌了头,一股怒火也跟着窜了起来:“崔时景,你这白眼狼!你跟你老子对着干有什么好处!你和玉儿比起来,果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活该你被候府赶出来!”

    崔格口中的玉儿,正是宣平候府的真世子,也是他养了十八年的假儿子,似乎所有的情谊都被他给了远在京都的世子爷,崔格看着时景眼中真切的带着恨。

    “你这白眼狼、天煞孤星!你一回来就克死你大哥!你怎么还不去死!”气急败坏,崔格歇斯底里的辱骂着。

    林姝实在听不下去,抄起墙边竹节捆成的扫把,气势汹汹的就朝着崔格打去。

    崔格被打疼了,一边叫唤着一边朝小院外跑去,临走之前还不忘撂下狠话:“白眼狼,你给我等着!”

    待人走了,林姝一手扶着腰,气喘吁吁的放下扫把。

    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她回过身宽慰着那少年:“有些人是不配做父母的,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那不是你的过错。”

    那少年紧抿着唇,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姝。

    “我没事…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