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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书房内,数人围坐,容佑棠呈上的檀木匣子被打开,密信依次平摊圆桌上。“原来史学林是二殿下的人。”郭达抖抖密信,撇嘴鄙夷:“啧,完全看不出来,他俩台面上连话也没说几句。”伍思鹏兴趣盎然,逐封拆阅,反复推敲研读,唏嘘道:“史学林当年进士二甲,选入翰林院,教习后外派两广任官,政绩扎实,官声尚可,升巡抚该有两三年了吧?怎么是被二殿下招揽呢?他在翰林院的知遇恩师不是韩太傅门人吗?”郭远言简意赅:“欺师灭祖,背信弃义。”赵泽雍如今很听不得某些字眼,他并未翻阅密信,而是端坐品茗,余光时不时飘向门口。“哈哈哈~”郭达撑不住乐了,屈指弹弹木匣子,摇头笑道:“弄到这些可不容易啊,若叫二殿下知道,保准追杀!”纸包不住火。此时,庆王身边的亲信已被大概告知容佑棠的身份,且需要为其出谋划策。“真没想到,容哥儿遭遇竟那般坎坷。”伍思鹏叹道。“之前他在暗处,周家在明,故赢了几局。”郭远摇摇头,不赞同道:“但他太冒险了,竟敢将部分密信送给韩太傅,设计反间二殿下与周明杰,一旦暴露,将被三方联手反击。”“后生可畏啊。”伍思鹏倒颇为欣赏,或者说,他知道庆王颇为欣赏,遂微笑道:“他筹划周密,成功利用二殿下与大殿下之间的猜忌,悄悄煽风,点燃二殿下的怒火,烧在周明杰身上,他毫发未损,全身而退。”没错,那混帐东西最擅审时度势,惯会利用!赵泽雍不轻不重一顿茶盏,语调平平道:“他无法无天,无知无畏,若故技重施,必将引起大哥二哥怀疑,到时看他怎么收场。”郭达正色劝道:“殿下息怒,现已查明:容哥儿从未危害我方相关,反倒主动呈交这些好东西。他确实年轻无知,一时糊涂犯错,念在其素日当差勤勤恳恳、又是初犯的份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庆王需要台阶。他愤怒不在于“容佑棠乃周仁霖之子、一出生就是二皇子党”,而在于“容佑棠欺瞒利用本王”,这点连郭达都看出来了。伍思鹏更是直言不讳:“殿下,只要容哥儿不是周家派来的jian细,就不是反叛重罪。”“jian细?”赵泽雍冷冷道:“那混帐东西若有能力,估计周家早已覆灭!”郭达忍俊不禁:“据暗部连夜彻查所报,容哥儿没少给周家添乱,周明宏周明杰就不说了,表哥,您还记得吗?当初花魁进周家时,那臭小子就挤在人堆里看热闹,两眼放光啊哈哈哈~”赵泽雍无可奈何板着脸,凝重道:“百善孝为先。一个‘不孝’,足以让他受世人唾骂。”郭远赞同颔首:“即使父亲以‘不孝’的名义仗毙儿女,亦不会被治罪。”“嘿,我一直就觉得奇怪,有句话叫‘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怎么可能呢?连圣人都承认自己会犯错,倡议‘一日三省’!”郭达无法理解地趴在桌上,继续翻阅密信,兴致勃勃。“小二,慎言。”郭远严肃叮嘱:“凭你刚才的言论,有心人已可以将你打成‘不孝狂徒’。”郭达悻悻然表示:“知道,我就私底下说说。”“诸位有何良策?”赵泽雍严肃问。他虽然气怒,想了很多种教训容佑棠的方式,但从未想过丢弃不理。“这……”伍思鹏为难地捻须,皱眉沉思。“他生是周仁霖之子,任凭谁也无法改变。”郭远冷静指出。“周家做得绝,容哥儿也毫不留情地报仇,把嫡兄嫡姐整得忒惨,彻底决裂,他这辈子确实回不去周家了。”郭达屈指敲击桌面,束手无策,苦恼道:“表哥,能有什么良策啊?”赵泽雍沉吟不语,缓缓道:“会试即将张榜,登榜者随后入金殿对策,寒窗苦读多年,每个考生都不容易。”尤其本王那混帐东西。“看容哥儿的态度,怕是打死不肯回周家。”郭达苦笑:“他若想入仕,出身就不能有问题,假如被周家嚷出来是‘不孝忤逆庶子’,后果不堪设想。”伍思鹏亦为难:“殿下顾虑得极是:百善孝为先。身份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迟早暴露。这几乎无解。”赵泽雍颇感头疼,事实上,他完全不愿容佑棠回周家:那等豺狼窟,回去作甚?商议许久无果,暮色涌起,赵泽雍只得先让亲信各自回去用膳。众人散去后,赵泽雍独坐沉思,片刻后,管家求见,禀告曰:“殿下,容公子好转许多,请示可否携亲眷回家。”“人呢?”“在外等候。”赵泽雍下意识想叫对方进来,心思一转,却忍住,淡漠道:“准他回家。另外——”管家凝神细听半晌。赵泽雍最终没说出“另外”,挥手道:“行了。”“是。”管家训练有素,绝不多嘴半句,转身就要去执行命令。“慢着!”。“殿下有何吩咐?”赵泽雍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叫回管家,可又没说什么,低声吩咐:“去吧。”“是。”赵泽雍起身,负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心气相当不顺,隐隐有所期盼。不久后,管家再度求见,赵泽雍即刻允许,端坐威严问:“何事?”“启禀殿下:容公子一家已回去了。”管家毕恭毕敬。果然不出本王所料,溜得飞快!赵泽雍面无表情。“另外,容公子托小人转告殿下:因昨夜病得糊涂,才误将赏赐装车送来,如今清醒,原样带回去了,仍收进库房,挂三把铜锁,当传家宝珍藏。”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混帐!“哼。”赵泽雍莫名心情好转,面上冷淡道:“寻常赏赐而已,也值得当传家宝珍藏?”管家明智地没接话。“知道了,下去吧。”赵泽雍的嗓音终于不再冷冰冰。数日后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下午,天边突然乌云密布,暗沉沉,狂风大作,豆大雨点随即噼里啪啦滴落。病愈后,容佑棠仍回北营,抱着赎罪心态,加倍兢兢业业地做事,他抱着一叠文书,匆匆跑向主帐。帘门挂起,正细端详北营勘划图的赵泽雍闻讯回头,恰好看见容佑棠狼狈跑进来——四目对视瞬间,容佑棠随即扭开视线,雨水打湿他的头发,顺着额头流下,凝聚在下巴,他小心翼翼,拘谨站在帘门口,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无拘无束。看着可怜巴巴的……“殿下,属下有事求见。”“进来。”赵泽雍搁笔,走向书案。“是。”容佑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