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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作五谷不分的公子哥,一路朝小巷深处走,每个小贩的竹篮竹筐他都看几眼、好奇问两句。齐志阳等人配合地扮作兄长和小厮,抱着手臂悠闲跟随。——在老百姓的认知里,钦差应该是四五十岁、鼻孔朝天迈方步、鸣锣开道骑马坐轿,那才符合京城大官的身份!容佑棠脸嫩,书卷气重,谁也没觉得他像钦差。小贩们逐渐放松,不再警惕仇视。其中,半篮桃子卖了一块碎银的老人心里虚,他全程跟随,自愿充作向导,耐心十足,细细地为贵客讲解各种蔬果野味。“那是什么?”“早梨。”老人附耳小声透露:“不大甜,脆生生的。”“哦。”容佑棠点头,抬手又一指:“那个呢?”“河里捞的黑鱼,看着丑,熬汤可鲜啦。”“咦?莺桃吗?”容佑棠兴致勃勃。“没错。”老人赶紧提醒:“听说富贵人家都爱吃,可惜存不住,一两天就坏了。少爷,虎子是我同村,他早上刚摘的,特别新鲜,您尝尝!”说着他数了几个铜板过去,从竹篮里抓两把拇指大小的莺桃,硬塞给容佑棠。“好好,我自己来。”容佑棠忙掏了铜板过去,随手将莺桃放进竹篮,感叹于庄户老人的热诚。有大胆的中年人问:“少爷,您几位是从京城来的吧?”容佑棠点头:“我们来此地游山玩水。”他含笑反问:“你去过京城?”“嘿嘿嘿,听口音就像。我没去过京城,那实在太远了。”中年人见少爷居然肯搭理自己,讶异又得意,笑嘻嘻。“也不远,你们这儿延河直通大运河,坐船顶多十天半个月。”容佑棠告知。中年人连连摇头:“我们庄户人家,一年到头除了种地就是卖菜蔬挣几文钱,哪有本事游山玩水呀?”“你们本地的风景就很好,用不着出远门。”齐志阳慢悠悠道。围观小贩善意地哄笑,七嘴八舌道:“我们天天看,早腻了。”“哎,游山玩水究竟有什么意思?”“土了吧?那叫风雅!风雅你懂吗?”“我不懂,难道你懂?那是富贵人家有钱有闲才喜欢的。”……小巷狭窄,众人将此处挤得水泄不通。时机成熟!容佑棠皱眉,扭头四顾,状似后知后觉地问:“外面街上多敞亮,你们为什么全挤在这儿?不嫌憋得慌?”此言一出,愉悦气氛荡然无存,众小贩沉下脸,敢怒不敢言。“确实憋得慌,但没办法啊,外面不给摆。”贩桃老人心直口快道。“为什么不给摆?”容佑棠顺势追问。“哦,听说皇帝派了钦差下来巡察,官府不给出去摆卖,怕我们冲撞大官。”贩桃老人无可奈何地解释。“……”钦差一行面面相觑,茫然无辜。齐志阳蹙眉,沉声道:“好没道理的规定!你们卖菜蔬果子,能妨碍钦差什么?哪个糊涂官用脚指头想的馊主意?”好!没错,就是一帮糊涂狗官!众小贩听得十分解气,恨不得拍掌喝彩。贩桃老人小声嘟囔:“唉,还不是因为上月收税打死人的事儿。”“打死人?”容佑棠精神一震,皱眉狐疑问:“不是吧?收税就收税,怎么可能打死人?”“您不信?!”贩桃老人有些急了,略扬声道:“幸亏您几位来得晚,要是上月来的,一准给吓坏喽!唉,青牛村的跟收税的打起来了,百十来人,拿刀动棍,豁出性命地打,那个惨呐,当场死了三四十个,被抓走近二十。”容佑棠浑身一凛,却不动神色,仍摇头,轻快道:“朗朗乾坤,您老说得也太吓人了,莫非是从茶楼里听来的江湖怪谈?”“不不不!”贩桃老人不停摆手,顿足道:“是真的,真事儿!那天几百人在场呢,黑心畜生轮番搜刮,一天抢了两次,青牛村那人给他老娘抓药的钱、不是卖菜的钱,畜生根本不讲道理,硬是抢走!”“所以就打起来了?”容佑棠神色凝重。齐志阳客观地质疑:“就算因收税问题发生纠纷,也不至于变成上百人的生死械斗吧?”围观小贩估计憋得狠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发泄:“青牛村那人前后被抢走半吊钱,是他老娘的救命钱。”“他家兄弟四个,唉,年轻人冲动啊。”“他家还有个幺妹,生得水灵灵,那些畜生馋了,嘴里不干不净,动手动脚。”“小丫头被三个流氓拉扯,哭得什么似的,她哥哥们气不过,先是吵架,后来打架,最后拿柴刀当场劈死了三个畜生。”“知府派了好多官差,带刀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打人、抓人!”……群情激愤诉说许久,贩桃老人沧桑喟叹,愁苦道:“人穷命贱,我们穷人命贱呐!”“那,被抓的小二十村民怎么样了?”容佑棠全神贯注地搜集线索。“死了,全死了。”“下了巡抚衙门的大牢,哪能活着出来?”“听说尸体都没能要回来。”“他们被抓时,身上可带有斗殴的重伤?”齐志阳严肃问。“没有。重伤的几个他们没抓,人挺了半天就死了。”贩桃老人唏嘘摇头。容齐二人对视一眼,凝重肃穆;禁卫暗暗琢磨,他们除了保护监督钦差之外,回京还可能面对皇帝询问,答话的尺度极难拿捏。正当他们轻声商议时,小巷两头突然被七八个流里流气的混子持棍棒堵住,他们嚣张地叫嚷:“一个也别想跑,谁跑打断谁的腿!”“站好了站好了,统统站好。”“今天下午你们还没交钱,赶紧自个儿掏出来,别叫老子动手。”容佑棠等人精神一震,隐在人群中,趁机观察:只见众小贩垂头丧气,原地站立,有的不情不愿数铜板、有的把空钱袋摊开,以示没有收入。“没有?”为首的混子怪叫,他一把揪住刚才健谈中年人的衣领,呵斥:“你们王家村越来越不像话了,一天交不了几个大子儿!敢隐瞒收入或者拒不缴税的,想想青牛村吧!”“大哥,我下午才进城,半天没卖出一个蛋,真没钱——哎别!大哥,别抢呀。”中年人痛心地护着半篮鸡蛋。“没钱交税,你拿鸡蛋抵吧。”“撒手,给我!”两个混子肆无忌惮,强行抢走半篮鸡蛋。他们一路走、一路收钱,收不到钱就骂骂咧咧,并抢夺看得上眼的货物,随心所欲地从小贩篮里拿果子,啃两口就丢了,因为吃不过来。“简直是土匪!”齐志阳横眉冷目。“那些是衙门官差?”容佑棠怒不可遏,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