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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镇渊心头始终有些担忧,又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元澈看他这神情,知他心中所想,温声安慰道:“文远也不必太过担忧,至今已是十几日,京中半分动静也无,应当是那刺客中的一箭刺中要害,伤重身亡了。”李镇渊点点头,见气氛有些沉闷,连忙转过话题:“元澈,我唤你名讳总觉得别扭,不知你可否也有字?”元澈点点头,下了塌,走到案边,取牡丹纹青瓷镇纸将宣纸压平,拿起搁在一旁的笔,蘸了蘸墨,在纸上临写起来。李镇渊走到他身后,见他临的“子深”二字,不由侧首看他。澈同彻,深之义,倒也说得通。“依古礼,男子及冠方能有字,我的字却是母妃一早起的。”说到此处,元澈面色不免黯然。李镇渊悄悄环住元澈,柔声道:“若是不想提,便不要说了。”元澈微微摇头,说道“虽然我那时极小,依稀记得母妃曾说,她有一个相爱而不能相守的男子。”元澈的生母英姬,众人只知她美貌倾国,却不知她从何而来,姓甚名谁,芳龄几何,昭昇帝更是不曾给过她名分,只以英姬呼之。英姬入宫十年,在世时,可谓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死后,她唯一的儿子元澈十分被人冷落,英姬的名字亦成为宫闱禁忌。李镇渊曾听元憬说过几句,却亦是含糊不明,想必这个传奇般的女子身后有太多的宫闱秘辛不能为世人所知。听元澈这般说,又是有些诧异,又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元澈的思绪回到英姬自尽的前一日,她曾抱着他,耳语般说道:母亲对不住你,任你孤身一人在这世间。如今,元澈微笑着想道,握紧李镇渊环在他腰间的手,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文远,不知怎的,我忽而觉得,母妃那时或许是得了解脱。”他闭上眼,回想起英姬去时的神色,分明是如释重负。“这就好,这就好。”李镇渊不再多说,低头去吻元澈的鬓角。春三月,春光烂漫,三月十九,嘉会节,昭昇帝寿辰,官员休沐三日,普天同庆,昭昇帝宴百官于梨园。梨园梨树遍植,原是高祖为思念故里的皇后所建,后历代皇帝常在此处嬉乐。梨花盛放,春风每每拂过,便是一阵香雪,景致十分美丽。群臣献甘露醇酎,上万岁寿酒,王公贵戚进金镜、绶带。昭昇帝兴致很好,赐四品官以上者珠囊、缣彩,五品以下官束帛,还作了首五言抒怀。皇帝抒怀毕,教坊乐伎上千,为皇帝献艺。笙、萧、笛,先奏,众乐齐响,庄重高雅,使人生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之感。皇帝与钟贵妃听得高兴,连连拍手。宰臣举酒,百官倾杯,群臣与皇帝又饮过一杯。众人饮过几杯,皆熏熏然。只听乐伎音调一转,忽而变为飘渺幽远,群臣多文雅之人,精通音律,听这曲调,皆是一愣,神色有些怪异起来。而那软软倚在昭昇帝怀中的钟贵妃更是霎时变了脸色,登时就要发起怒来。昭昇帝搭在她纤腰上的手却紧了紧,低声道:“看看亦是无妨的。”昭昇帝声音虽轻,语气却十分冷硬,钟璃玥强压下心头不快,面上神色警惕而厌恶。李镇渊转头一看,见漫天白色花瓣纷飞中,一名梳着飞仙髻的女子红裳素裙,缓缓走来。那女子先是对皇帝款款一拜,满头步摇珠钗细碎作响。她缓缓抬起头来,凤眼红唇,眉心一点朱砂,果然是人间难得的艳色,一阵风起,轻薄的丝绢飞扬,勾勒出她丰润而美好的身躯。她一垂眼,风姿楚楚,叫人心生爱怜。李镇渊先前不曾见过这名舞姬,心里很是惊艳一番。乐声一转,曼妙身姿的舞姬跳起舞来,舒展若流云,娉婷似女仙。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李镇渊不由得想道乐天这两句诗。一曲舞终,众人都沉浸在舞姬曼妙的舞姿中不能自拔。昭昇帝双眼狠狠盯着那舞姬的身影,好似寻觅什么,神色复杂。这张脸只是勉强称得上相似罢了。便只是这一点的相似,都如此让他怀恋。还有这竟是有十数年不曾听闻了。他低声自语道:“英姬,原来你已走了十数年了……”昭昇帝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伤感,他沉默半晌,忽而大笑鼓掌:“好!”那舞姬又是款款下拜,柔声道:“臣妾谢陛下赞赏。”众人这才知晓,这位佳人竟是昭昇帝的嫔妃。“你……叫什么名字?”舞姬微微一笑:“臣妾名叫李香亭。”正是之前元澈提点过的李美人。“香亭……”昭昇帝念了两遍,对她招招手,“到朕的身边来。”“诺。”李美人柔柔应道。昭昇帝拉着她坐下,摸着美人纤手:“香亭,朕今天封你做个婕妤如何?”李美人大喜过望,连忙跪谢皇恩。昭昇帝一旁的钟璃玥已咬紧了下唇。为什么,她恶狠狠地想到,为何那女人死了都还要与她争宠。红衣素裙,霓裳羽衣舞,那女人只凭这一舞,就夺去了她所有荣光。今天,难道所有一切都要重演么。念及此处,钟贵妃投向李香亭的目光愈发怨毒起来。李镇渊将三人神色尽收眼底,他听得旁边年长的官员悄声叹道:“这位李婕妤倒能及得上当年英姬一半的神韵,难得难得。”又是英姬。英姬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李镇渊满心疑惑。寿宴已尽,百官出宫。元憬正襟危坐了一天,颇为拘束,更不用说尽兴了,他同一众人相约去听新来的花魁唱曲,远远瞧着李镇渊高大的背影如同鹤立鸡群,便唤了一声:“文远!”李镇渊回转过来,见是元憬,笑了一笑:“轩悟。”“今晚董三娘在花萼楼唱曲,你去不去?”“宫中尽是些美貌女子,你又何必去秦楼楚馆里寻美人?”“哎……”元憬挤眉弄眼道:“你从塞外回来,简直就成了木头!三娘的风情,岂是那些木讷的宫女能比。”“哦?”李镇渊好笑道:“真个这般了得,那我还真得去瞧瞧。”“真个这般了得!”元憬说道这位董三娘,便眉飞色舞。李镇渊回想自己果真是好些日子不曾和元憬等一道出游了。驰马青野,牵黄擎苍,狂歌饮酒,这样潇洒的日子,多么悠远。元憬见他竟然应了,十分高兴,连忙道:“你且稍等,我命人备好车马,我们一道走。”元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