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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招是吗?”吴谲咳了一声。宿羽屏住呼吸,一根一根地掰开谢怀紧紧钳住自己的手指,目光在他胸口的血洞下稍一停顿,终究让开他站了起来。二人刚一分开,便有密密麻麻的银甲兵趋前,绕城河一般将他们团团围住。宿羽视若无睹,径直向前走去,银甲军真的为他让出一条窄窄的路来,路的尽头是坐在马背上的吴谲。宿羽说:“我跟你走。”身后传来一阵sao动,甲胄相碰的金属声音响得无比凌乱,沉闷的“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石板地上,声响骇人得让人联想到骨骼撞碎的画面,有个银甲军被一脚踹开,随即他迅速抽刀逼了过去。银光闪现处僵持成了一张静止的画面,三伦猛地别过了头,宿羽面朝着前方,闭了闭眼睛,旋即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跟你走。”吴谲一手捂着疼得发烧的耳朵,沉默了半晌,做了个手势,侍卫毕恭毕敬把他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他接过佩剑,向宿羽走去,银甲兵纷纷垂手,退向两边。宿羽提着剑,垂着双目,声音里一丝情绪都没有,“今日之事,来日自会有个说法,但大周不会当做没有发生过。现在,你不敢杀他,我也不敢杀你,僵持无益,多等一刻,你必定破釜沉舟,他必定釜底抽薪。所以我跟你走,你从城北退兵,现在还来得及。”吴谲仰着头,“朕不敢杀他?”温热的液体从左肩流下,宿羽一时没有说话,像是在等什么机缘。吴谲也只是笑了笑,正要开口,只觉身后传来一阵sao动。何达溪低声道:“陛下!”他气定神闲地回过头去,下一刻,脚下一晃,几乎没能站稳。城外某处传来一声巨响,大乘寺的地面被那声巨响的来处震得猛烈摇晃。寺外有人哑着嗓子喊道:“虎贲军攻城了!”就像大周的皇帝从没对那块青玉玺有什么形而上的执念一样,虎贲军和切云侯的逻辑也十分简单。人生不过一死飞灰,若真要为人所困,大不了玉石俱焚——皇帝也没什么特别的。吴谲抵着长剑站稳,猛然回过头,紧紧皱着眉头,“你们——”宿羽也微笑了一下,剑尖轻指了指天上那颗星星,“我赌你不敢。此令之下,是你想都想不到的名将强兵。逼宫,弑君,篡位,□□,天下没有他们做不出的事,要是没了皇帝,他们没准觉得更好。虎贲军、陇州军、青州军、梁州军、兖州军……”吴谲缓慢地展开了一个空白僵硬的笑容,“朕答应你。”宿羽咳了一声,“好。三哥。”银甲军放开三伦,三伦吐出一口血沫,通红着眼睛从怀里摸出停战令信,金黄的细长光线蓦然弹上了夜空。片刻之后,又是轰隆一阵地动,大乘寺的地面归于沉寂,几列银甲兵跑出去探听清路,吴谲把手中佩剑一丢,抬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抬步向外走去,“那我们回尉都。”寒意从脚底漫上来,宿羽置若罔闻地推开吴谲,径直穿过银甲军的人潮,向外走去。身后的人群簇拥中蓦地响起一片刀兵冲撞和尖叫,同时爆出一声低吼:“回来!”金错刀仍然钉在寺门上,宿羽没回头,只停住脚,从颈中解下红绳,把那东西挂在刀背上,继续向前走去。车马络绎向北出城,夏末的夜色暧昧浏亮,照在白马柔软的马鬃上,就像一块云。吴谲一手轻轻摸着那块云,另一手攀着宿羽的手臂,问道:“朕退兵,你高兴吗?”小孩子全然忘了自己刚才鲸吞天下的欲壑,仍在喋喋不休,仿佛得到一个人就堪称圆满。宿羽把他的手拿开,“嗯”了一声。吴谲没听出什么高兴的意思,只被他言语间的那股熟悉的冷然提醒了,“你走了,他会怎么做?”宿羽终于垂目看了他一眼,“和阗城被你的人围得严严实实,他的兵在城外,就算拼了命,也至少三天都破不了城,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吴谲摇了摇头,“朕没杀他,这就是最大的不放心。”宿羽道:“我没杀你,我也很不放心。”吴谲比了比右胸的位置,道:“他恐怕没法祸害遗千年,杀他用不着朕的刀。你不就怕这个吗?所以你刚才分明可以杀朕,也还是跟朕走了。”四肢百骸都guntang得酸痛,宿羽笑了笑,咳了一声,生生把那口血沫咽了下去,“你不是‘没杀他’,是‘害怕他’。你要冲个鱼死网破,就该做好万全打算,既然都拿了他的大将军做幌子留退路,还做什么天下共主?”吴谲转回头去,坐在宿羽身前,注视了一会前方漆黑的夜色,突然转头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下去。齿列一错,血腥味迅速在唇齿之际弥漫开,同时,后颈一痛,宿羽重重给了他一巴掌,“别碰我。你当你是谁?”吴谲捂着脖子,发火道:“朕的父亲是北济皇帝,外公是和阗国王,母亲是珈蓝天女!”宿羽冷笑了一下,“珈蓝天女信佛识礼,没教过你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吴谲摇了摇头,“朕告诉过你,珈蓝早就死了。父皇喜欢她,所以没有让她走。他重复了一遍,“她很臭。”很奇怪地,这次不需要任何指点,宿羽听完“没有动过”、“早就死了”、“所以很臭”这几个字眼,突然悟通了“吴谲”这么个人是怎么来的。“入红尘,渡一人”是吴微写的。吴微学会了那个异族姑娘的笔迹,他的喜欢到此为止,用她背后的势力为自己的儿子铺出一条康庄大道才是正事。吴行和天下人都小看了吴微,宿羽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在尉都皇宫里的那些夜晚,那时他躺在小天子的榻边,有时候忍不住会觉得小皇帝有一点可怜。完全错了。吴谲说:“你怎么不说话?”宿羽实话答道:“我害怕你。”吴谲笑得很恶劣,显然是在意指自己的耳朵,“看不出来。你别怕,朕不会对你怎么样,朕……”他沉吟了一晌,“一个人既然可以活得很好,那为什么世人都不肯独活呢?”他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信手抱住了宿羽的手臂。同时,脸上一痛,这次巴掌直接落在耳边,“我说了,不许碰到我。”盛怒之下,吴谲几乎满脸通红,立即勒住马缰,大喊道:“何达溪!”何达溪等人一直在几十步之后,闻声催马过来,“陛下怎么了?”吴谲冲口道:“给朕——”宿羽没等他说完,劈手又抬起一掌。何达溪毫不犹豫,提起剑柄向宿羽肋下重重撞去,吴谲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空洞的闷响。那声音陌生得骇人,他只觉得一身寒毛渐次竖了起来,一反手,慌乱抓住了宿羽的小臂,到底年纪小力气弱,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松手,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下了马背,嗵地摔在了宿羽身上。他心里一麻,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忙乱间碰到宿羽胸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