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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了移,苍黄的眼底倒映出一抹凌厉的黑影。他张了张嘴,言语从干涩的喉咙飘出,好象一粒粒尘沙:“……你今天一整天去哪儿了?”罗德笑笑,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他坐上桌子,笔直的双腿随意交叠,从果盘里拿出一只苹果。他用沾满沙泥的袖子蹭掉上面的灰,咬出响亮的一口。心性悲观的尼禄此刻感到绝望。他陷入病痛,比平时更敏感,竟然产生了一种对人性的失望。“就连你……也……”他无法继续说下去。酸涩从他心底涨起来,一点点销蚀他的血管。他的眼眶里泛起雾气,枯紫的双唇隐秘地震动。酸意好象挣扎在蛹壳里的飞蛾,即将从眼睑处喷涌而出。罗德沉缓地靠近床边,如乌云一样伏下身子。他摸上尼禄凉凉的额头,“烧退了。”他说。尼禄用手背挡住眼睛,惨白的脸如血滴入水般有了一丝晕红。罗德拍了拍他的脸,笑着说:“消极什么?”他凑近他的鬓角,可称为热烫的双唇在动弹。他稳固的气息如爬虫般钻进尼禄的耳朵。年少而细腻的尼禄缩一下脖子,产生一种欲拒还迎的羞涩。“穿好衣服,我要带您去个地方……”罗德声音低沉地说。于是尼禄裹得象一只毛熊,脚步笨重地跟着他上了马车。两人辘辘地来到海边。天与海都是暗色,交融得没有界限,那么海不过是褶皱了的天空。一轮圆月在极远处,好象一颗倒吊着的灯烛。尼禄缩在斗篷里,过于瘦弱的脸庞使他神情阴鸷。他的眼窝深陷,覆有一层浓黑的影子。银发被月光照得象透明的蛛丝。他鲜厉的红袍象一颗坚硬的朱砂,硌进这过分安宁的夜海。略带腥气的海风扑打在他低烧的脸上,他舒服极了。罗德走到海边,棉絮般的浪潮流动在他半身。他忙活着,在那里架起一只圆环,环上扎着一圈黑布。在尼禄的视野里,月亮就恰好被圆环卡住。海面偶有浪花滚来,浪潮声如虫蟊蠢动般在暗处涌动。罗德走回尼禄身边,走姿轻盈得如黑丝绸飘至而来,海滩上被踩出一长串漂亮的脚印。尼禄惊疑。他的眸中蹿出一丝火热,被夹在浓密的两睫之间。“这是什么?”他抬手指向圆环。“一会您就知道了。”罗德眼里流转着碎星般的泽光,“我费了一天时间弄这个!”他冲尼禄神秘地微笑,接着就点燃火把,稍作瞄准后朝圆环一扔。火把如车轮般辗轧过空气,一端的火苗在暗夜里划出一圈圈连续的圆。破风声响动几下,火苗如蜻蜓点水般擦过圆环,黑布即刻就被引燃。金黄的火焰沿着圆环跑一圈,画出一只熠熠闪亮的圆圈。倒映在尼禄金棕眼眸中的光点也转一圈,宛如在乳黄树脂里游动的细小飞虫。“上面的黑布浸透了油。”罗德轻轻说一句,燃烧声夹杂在他的话语中。视觉下,月亮就这么长出一圈飘忽跳跃的火焰。它在燃烧,好象火神伏尔甘从嘴里吐出的一颗火球,马上就要坠入海里。而时间恰恰定格于此。尼禄满脸惊艳。他的斗篷帽被海风吹落,他也没有察觉到。“那是昆汀送来的丧服……”罗德把乱乱的鬓发挂到耳后,桀骜绽开在他勾翘的唇角,“我想烧它。”尼禄愣神。他从没有过如此诡谲的视觉。这种激荡的、颠覆常识的画面,打开了他观察世界的另一双眼。他有一种行将胀裂的感动。尼禄蜜色的眼眸一动,就将罗德的侧颜揽入其中。火光宛如金箔般贴附在他的黑眸,他的五官是不可名状的俊秀。罗德的魅力,是从灵魂深处自发而来的;而这种魅力太甚,终于从皮囊中满溢出来。过于美丽的事物,总是蕴含着什么哲学。尼禄产生一种信仰式的倾慕。罗德揽住尼禄的肩,飘逸的发丝拂在他耳边。“喜欢吗?”罗德轻语。他略带慵懒的嗓音宛如神谕。“嗯!”尼禄使劲地点头,久违的童真满覆他的面颊。他激动地抓紧罗德的手,病恹恹的相貌好象点亮一般恢复生气。罗德狡黠一笑,突然搂过尼禄,将下颌放到他单薄的肩膀上。他的微笑十分柔和,原来他的内心是坚固贝壳里的嫩rou。他的声音十分温柔,好象珠贝那样圆润而干净:“生日快乐,尼禄。”尼禄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罗德站直身子,又是那副凌驾一切的强硬气质。他时刻都能保持无懈可击的架势。“今天是您的生日……”他随性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时大时小,“您有什么心愿要许?”尼禄迷恋般地紧盯罗德的美目。眩晕感中,他凭直觉,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想长大。”第23章昆汀之死尼禄有病在身,两人没有在海边停留很久,很快就动身回家。刚刚踏进家宅,阿格里皮娜幽闪的白影就如一颗海沙一般硌入眼底,引起不适的硌痛感。尼禄心里一紧。阿格里皮娜还穿着睡衣,镶满金丝线的袖口被吹得翻飞,一头银发乱得象交缠一团的丝线。“你去哪儿了?”她严厉地说,眉睫染有一层激动的浅红,“我等了你很久!”尼禄捂紧斗篷帽,帽子的深影遮住他一半脸孔。他的眉眼尽被阴暗所覆盖,只有一双枯燥的口唇露出来,被月光照得发白。“你别管。”他冷漠地说。他的下颌骨消瘦到尖细的程度,好象他的话语是由骨头挤压出来的。阿格里皮娜踩出一串幽飘的脚步,疾快地走到尼禄眼前。她摸一把尼禄的前额,惊喜如细丝般夹杂在她强势的口吻中:“听奴隶说你的体温低了很多,果然如此。”尼禄挪过脸,巧妙地避开她的碰触,平淡地说:“你找我干什么?”阿格里皮娜苍白的皮肤隐显潮红,象凝结一片红胶。一丝喜悦不可避免地从她眼瞳放射出来。“我来告诉你一个喜讯。”她抄起胳膊,一副霸道的派头。尼禄从帽檐下望向她,眼睛即使在暗影中,都有尖刺般的聚光。他有一种从骨子里深埋而来的阴鸷。“是什么?”他细薄的嘴唇飘出冷语。阿格里皮娜定住一会。接着,一个可称为嚣张的笑容裂开在她冷淡的面目。她笑得弯下腰捂住肚子,全身都笑得颤抖。笑声如刀锯一样从她素净的双唇刺出来,听着十分刺耳,好象她这辈子从没这么开心过。尼禄不语。他的眼睛随着母亲痉挛般的抖动而移动。阿格里皮娜笑得支撑不住,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