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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子。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都不止,沈佩林才终于现身,身边跟着个仆人,边走还边吩咐,“刚才作的那幅画,改日去荣宝斋,请里头的孙师傅裱起来,记住了,一定得是孙师傅。”仆人不敢怠慢,忙说,“您放心,小的一定照办,明日就去。”阿七看着面前悠缓而至的一主一仆,垂于衣服两侧的手有点哆嗦,这还是阿七头一次来大户人家,不免有些怯场。沈佩林瞧着阿七脚边的小狗,“是安容叫你送来的?”“嗯,他说是送给沈小姐的,之前答应过的。”沈佩林微微蹙眉,“你叫……”“小的叫阿七。”“狗我留下了,你且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我知晓他的意思了。”刚才沈佩林故意来迟,给了阿七一个下马威,主要是因着游船偶遇之事,心里有些不痛快。是敌是友,尚且存疑。这当口安容遣人送来这狗,他当然也明了那位安公子的意思了。阿七转身欲走,末了还是有些舍不得,眼神戚戚地看了眼小黄,还是狠心走了,小黄一直在背后“汪汪汪”叫唤。狗比人可长情多了。十二岁的时候阿七留不住家里养了多年的老狗,现在他也留不住小黄,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没人问狗走了他难不难受,心不心疼?回去后,阿七即刻就去了二楼,此时安容正卧于软榻,侧着身子凝神想些什么。阿七未敲门便进了里去,二人视线碰撞,阿七难得的没有垂眼,坦荡荡地对上安容的目光,“狗送去了。”说完阿七片刻未呆,匆匆离去。最近总是听秋官提起那位蝶公子,就是前不久梅姨花钱买来的新倌人,这小丫头说起这人,一脸愤恨。“他怎么着你了?”“不是我,是杏林,他总是对杏林动手动脚的,杏林经常哭着跟我诉苦。阿七,蝶公子不是小倌吗?他怎么这样啊……”言语中十足的愤怒。“他怎么哪样啊?”“他们那种人就跟女人一样,偏偏还去调戏女孩儿……”阿七听到这话,胸口蓦然窜出一把火,“他们不是女人,他们也是男人!”秋官被突然暴怒的阿七给吓住了。阿七瞧着小姑娘的样子,有点懊恼刚才的怒气,她就是一个孩子,怎么跟她置上气了。“对不起……”小丫头没回应阿七的这句道歉,一溜烟地跑了,好像是哭了?四月份的时候,梁如风去了凉州,安容自然得了空不必去应付仇人,阿七自叹,自己已经彻底无用了。陡然生出的颓败感令阿七恐慌,因为他心里清楚,那个姓梁的走了,安容没有压抑到极点的时刻,更不会唤他过去了。连春蕊都看出阿七最近的失宠,伶公子似乎不大愿意找他,丫鬟是最势利的,春蕊尤甚,平常的时候碍着主子的眼对阿七客客气气的,现在公子都不搭理他了,自己也不必受那窝囊气,对着一个龟奴低声下气。可是有了先前的教训,春蕊也不敢太过,万一不日这人又爬到了伶公子床上。某日,春蕊在厨房碰上了正在扫地的阿七,端起炉子上刚炖的燕窝,从他身边擦过,故意撞上阿七的胳膊肘,那guntang的黏糊晶莹状物全都泼到了阿七身上,从阿七的领子口流进胸前,烫出了大片的红。“哎哟,阿七你没事儿吧,这可是给伶公子熬了一上午的粥啊。”给他吃的么,可是已经打碎了。自己多久没看见那人了,快半个月了,明明都在长春院,却怎么也见不着,连最会见风使舵的春蕊,现在都看出他阿七不招伶公子喜欢了。阿七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碗碎片和撒出的粘稠燕窝,胸口处灼灼地疼,并不在意,他是男人一点小烫伤无所谓的,只是心里不舒服,他知春蕊是故意为之——“我来收拾,你,滚远点。”不知怎的,心里一阵烦闷暴躁,破口而出的竟是对春蕊的责骂。说完阿七就后悔了,最毒妇人心,怎么刹不住嘴又把她给招惹了。春蕊这厢气得面色煞白,嘴下刻薄,“怎么?爬上了我们公子的床,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呵,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鬼样!”阿七彻底怒了,双目圆睁地等着她,一副要把她吃掉的样子。春蕊正在气头上,不依不饶——“伶公子若当真喜欢你,早就从mama那里把你讨了过去,伺候他的日常起居了。你阿七,也不会日日呆在这里干这些粗活!”“你放屁!”“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脏兮兮的龟奴!”受不了了,想让她闭嘴,可那张嘴就是不合上,从里面如倒豆子一般吐出的话,句句戳了阿七的心。不想再听了,阿七愤怒地猛推了春蕊一把,春蕊直接摔倒在碎瓷片上,后背渗出了血,从单薄的素色衣衫上透出来,疼得脸色惨白,嘴巴张着,连一句骂人的脏话都说不出,只用杏眼狠狠怒视着阿七,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由一碗燕窝引发的“血案”很快在长春院传播开来,本来只有春蕊和梅姨知晓的事儿,不消一天的工夫,几乎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春蕊管不住嘴自然受到了梅姨的重罚,直接从上等的贴身丫鬟变成了在厨房打杂的末等丫鬟,从前受了她不少气的人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落井下石地奚落她、嘲笑她。至于阿七,梅姨思量着他身份特殊,也搞不清花伶对他是何意,本该也重罚他的,这下子倒成了难题,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长春院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规矩。阿七坏了规矩,当然是要受罚的。只是眼下这梅姨需得摸清这人对于花伶的重要性,方才能掌握了处罚的轻重。“阿七,跟我过来。”梅姨把他叫了过去,阿七就跟在她身后,没想到竟然是去了安容的厢房。阿七身上残留着燕窝的残渣,这会儿干了,衣服上的脏印子深深浅浅,狼藉不堪;露出的脖颈下方,还被烫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