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魔咒
身上有着熟悉的分量,鼻间充斥熟悉的气味分子,我原本不太清晰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这几次与闷油瓶的接触间,我自己也感受到了不同,我的重生看似成功了,但可能因为时隔二十年,睁开眼看见的世界,看见的人,已经有了很大变化。我虽然没有残留着解淳的意识,却依然不觉得自己真的认得小花,秀秀,黎簇他们,认识他们的是二十年前的吴邪,我记忆中的他们,也是二十年前的他们。 然而闷油瓶不一样,他一点儿都没变!在我没有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活在吴邪的记忆中,又好似不是我的记忆,并不那么清楚。直到我触碰到他,抱着他,我脑子里那一块关于他的记忆才真实起来,关于我对他的喜欢,也真实起来。 所以,问题就出在那一次胡来。闷油瓶刺激了我,让我对他来强的,他明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不惜代价地激怒我,他是故意的。黎曜的身手和体能,在最后杀尸胎和干尸粽子的时候,没理由不引起他的怀疑,出来后,他对黎曜的态度也与对别人不同。 其实,我是不是吴邪,对他这种对手来说,根本不是关注的重点,无论我是谁,能不能被他吸引,才是他的目的。而我从暴怒开始,就进了他的局,他并不要求证我是不是吴邪,他要的结局是,万一我是吴邪,我也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二十年前,自从他被身世秘密打击后,一直显得弱势,我都忘了,若是他要跟我玩,我根本不是对手。 想明白了这些,我反倒有些安心,眯了一个多钟头,被身边隐约的咕噜声吵醒,闷油瓶已经完全陷入沉睡,这一场做下来,他也是饿极了。 我都不用稍想,身体自觉得开始行动起来,下楼,上车,洗米,开电磁炉。闷油瓶应该有一场好睡,我开了小火熬粥,干贝蛤蜊壳菜汤是事先就煮好的,等粥烧开,把这些海鲜连汤带rou倒进去撒点儿火腿末就行。 正无事可做点根烟抽着,背后车门"哐当"一声巨响,房车大门加了防弹层,比一般的车门重一些,能这样开门的,除了张起灵也没谁了。他来的时候软手软脚地推过,知道这门分量,现在力气大了,还那么使劲儿,可不要把门拆了么! "你怎么起来了。"我出声问道。闷油瓶脸上的急切一时收不回,小样儿,影帝啊! 他神色稍定,关上门朝我走来。 "你那五脏庙吹锣打鼓地,我就下来给你煮个粥。" 他一头栽在我肩膀上,"我看你不在了。" "我还能跑了?我干嘛要跑?" 他摇摇头,"这些年,我一醒来你就不在了。"手紧紧抱住我。 这话不假,听得我心痛,吴邪闭上眼到睁开眼,记忆不过一朝一夕,而他却是在切切实实饱尝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沧海桑田。 我计较的恩怨情仇恍若昨日,在他心中,却早已发酵成了浓烈的思念,纵使吴邪再不好,一天天地想下来,也变得好了。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不干嘛,就是看看我也行啊。"黎曜这话真是深入我心,怎么也抹不平。 "我不知道解淳出生的事。" "瞎子没跟你说?" 他摇摇头,"他不肯告诉我。" 闷油瓶之前就说过,他很怕见到还不是吴邪的我。瞎子也应该试探过了,知道他看见了解淳,只有更矛盾,于是放弃了让他亲手为我复活的打算。幸好,我一早就铺了黎曜这颗棋,闷油瓶的选择原本就不在我的局里。我其实从来没有想将他推到一定要为我做什么的地步,这个局从开始,就是我将他完整得包在中心的。只是瞎子这货进来搅了一棍子,他看不得爷这么情圣,非要拉着我给闷油瓶下一绊子,就好比一个人额头生的不好看,人家好好拿刘海遮着,他就非要去给人剃了。 "吴邪,我想过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让解淳变成你。"一天天地在梦里和我相会,却又不能下手让我真正出现,他也是痛苦的。 "先吃饭吧。"我并没有打算现在跟他说这些。张起灵鬼精鬼精的,只要他有心,勾引个我那是手到擒来。 默默抽完烟,把粥装了两碗出来,有些事情,你一旦认为自己是喜欢这个人的了,这个人又对你软硬兼施,坦诚自己的缺点,你还能推开人家,说,做不到就分手? "我不饿。" "我算是知道了,你那肠子怎么能烂成这样。一定要先扯这些?这粥难道就不是我的心意?"我一下火不知从哪蹭地就窜了出来,把勺子往锅里一扔,撑着桌子不看他。 我从没这样对他发火,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然而这火我早该压不住了,无论他有什么招,那些话还是腌渍着我的心。闷油瓶跟我一招招下套,前一句让你心揪紧,后一句就顺着卖软,要不是事关我的死活,我一定会屁颠屁颠地点头,"做不到就算了,来来来,先吃饭。" 闷油瓶不说话,走过来把两碗都端到了小餐桌上。身后传来勺子碰撞瓷碗的声音,我也转身走过去吃起来。"好吃吗?今天加了点火腿。"这粥是来的路上一直在喝的,这几味海鲜都是高营养低刺激性,我给他调在粥里喝,好让他有力气上山。 "嗯。"他低头吃饭不看我,我吼过一下,思量着态度还是不能这么剑拔弩张,赶紧岔开话题,"我看你身子还是虚,刚才那么几下就射了,绝对的,肾虚。" "嗯。"出乎意料的,他点头承认了。闷油瓶自己就是个老中医,对自己身体的判断错不了。 "虚你还那么不依不饶地缠着我干你,不要命了?" "没事。" "你什么算是有事?" "我那时候,以为你是解淳。" "解淳?你想跟解淳干?"我知道他又在激我,接下来还有大招,可我也只能跟随他的引导,真怒了,一下站起来,瞪着他。 "做完,我就会走。"闷油瓶把头低得更低了些,埋在两肘之间,低低说道,"吴邪,我控制不了,即使是解淳,我也想要。" "你到底想要什么?只是我的rou体?只是一个足够粗大的jiba?"我震惊地走过去,抓起他头发,将脸抬起来。 闷油瓶也不反抗,只是将视线转开,"嗯。" 我一把将人提溜起来,推撞在车门上,"你把话说清楚。一次说明白!" "我想要,做那种事。很想很想。吴邪,我以为你失败了,就最后一次。" "我没有告诉过你,不准你死吗?就算死,怎么能死在我这张脸面前!你心里认定解淳可以cao你,所以告诉他永远不要变成吴邪?还是打算一不小心让他也喜欢上你?"我争取把闷油瓶主导的情势打破一下,将矛盾引回我的重生之事上。 闷油瓶急切地抬眼看我,"他,"他似乎是想说,他有黎曜了,但一个字出口,发现解淳根本一直是我假扮的,急切的表情瞬间又变成了愤懑,"你,你,不是还有黎曜吗?你不是和黎曜也做了!" "什么?"他的表情像是不加思索地一下吼出来,倒是把我呛住了。 一说到黎曜跟我的"房事",闷油瓶好似一下崩溃了,撇过头哭了。我一愣,他就算之前真的误会过,现在我已经承认自己身份,这个误会应该早已解开了。 "不是,你,你别误会,他那天喝多了,那东西被拉链夹了皮,才那么大喊大叫的。"最难逃离的局,是关乎情感,真真假假编织在一起,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我能说的话也唯有跟着解释。 男儿有泪不轻弹,弹起来却也有滔滔不绝之势,他咬着唇眼泪啪啦啪啦滚下来,这如果是演给我看的,我也绝对值回票价了。我看得揪心,索性一把将他脑袋按到肩上,"这事儿是我不好,没跟你解释。" "你喜欢他。"闷油瓶摇摇头,似乎并不能释怀。我对黎曜的感情不是装的,他抓住这点发挥。 "所以,你那样跟解淳说,其实是跟我赌气?"他那套叫我如坠冰窟的话应该提炼一下,意思就是,吴邪,你给我去死。你上床不戴套害得我溃疡,复活失败又害得我心碎,你还是去死吧,让解淳跟你自己搞出来的儿子好去吧。 他抽了几下鼻子,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黎曜是他心里的刺,从出生到现在,不拔是不行了。原本应该是我占主导的情势,又给带回了我曾经利用过他的"犯罪事实"上。 "唉,"我长叹一声,"我喜欢黎曜,是因为我是他的长辈,"我凑过去亲他额头,"起灵,这世上,我最喜欢他,却也最不可能喜欢他,因为,他是梁湾的儿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出戏我已沦为配角,跟着他的节奏一一上演。 闷油瓶湿润的眼又凌厉了,他今天表情丰富得一踏糊涂,都快看花我的眼。 "起灵,我知道这事儿没事先征求过你的意见,是做得不地道了些。不过,阿曜已经长这么大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我的错总还得我来面对,我只要跟黎曜亲近,他就必定要跟我算这笔账。 "梁湾呢?" "死了。" 闷油瓶瞪着我,气息急了起来,"我不能与外族人通婚,即使族人,血液不够浓度也不行。你会让黎曜变成第二个我!"他从知道我制造了他的后代,就一直没机会骂我。 "孩子是父母的遗传,他本就是第二个你。" "你让他失去母亲,失去所有,最后一个人走在这个世界上,吴邪,长生是我的罪!没有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罪!你不能把这种罪延续到黎曜身上!"就算骂我,也不是直直一拳,他知道我脸皮厚,因此一分骂我,九分自责。 他越说越激动,神情近乎再次崩溃。失去母亲的滋味,踽踽独行的滋味,长生就意味着要一生都品尝孤独的滋味。 可是,"起灵,那不是你的罪。"你不能把一切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失去母亲不是你的错,孤独更不是你的错。纵使知道你在等我说这些,我也只能说这些,你要骂到我难受,那我就难受。 "我很幸运,世界上有一个吴邪,为我做到那么多,可是黎曜呢?谁陪他地老天荒?你看看瞎子,看看我,我们活着,又不像活着,吴邪,你为什么,为什么连没有出生的人都要算计!"还是这样,一半骂我,一半还夸我。 算计,这是他不能原谅我的地方。我确实算计着黎曜,从出生到未来,都被我影响。 "起灵,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父母,都是怀着算计的心生下孩子的。有的孩子,是女人套住男人的筹码,有的,又是男人占有女人的标致。然而这一切并不都是丑陋的。我也想用一切手段占有你,如果你会怀孕,我一定让你为我生一堆娃,不是我爱那些娃才干你,是因为我爱你。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怎么会让别人生下你的孩子?" 闷油瓶扭头,表示依然无法认同。他对平凡家庭的渴望有多深,对我的不认同就有多深。在他幻想中,父亲,母亲,应该都是极完美的存在,可以让一个小孩幸福感爆棚的存在。即使黎曜现在过得再幸福,在他眼里,没有了母亲,家就是不完整的,黎簇更不是他心目中完美父亲的代表。 "起灵,你觉得,白玛亏欠你吗?"我不得不追根溯源,去揭开他最深层的伤疤。我的理念绝不全是错误的,对于生存,我有我的辩证。 他犹疑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她除了生下你,让你见一面,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 "见一面已经很不容易。" "你活成今天这样,是因为她吗?你遇见我,跟我滚床单,是因为她吗?是,也不是。没有她生下你,就没有这一切,但即使她活着,一个人的际遇与选择,她也无力改变。起灵,我知道你活得不快乐,失去很多,一直在失去。然而就是这样不停感受失之痛的人生,也赋予了你得到的可能。你连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力都没有,你才是真正一无所有。所以你的母亲,世界上每一个母亲,都是伟大的。梁湾很爱阿曜,她的早逝是种遗憾,她没有后悔,如果说罪过,那也是我的罪,我只有拼尽所有对阿曜好,才能对她赎罪。" "吴邪,我不敢去想这些。我的人生,所能得到的一切都要比别人付出多得多的代价,也只有我理所应当可以得到的东西,我才敢去抓取。你说的这些,我没有体会过。就像你说的,白玛只给我见一面的机会,我不能得到更多......" 理所应当可以得到的东西,里面却不包括母亲更多的爱。他其实想要更多,但是一次次现实无情的打击,让他习惯了放弃,即使冷不丁冒出一个儿子,他也根本不敢去认领。 "所以你也不主动去找吴邪?我也是你计划外的所得?" "你给我的,我没有一样敢占有。"没错,张起灵说的是,不敢。这是他巧妙的地方,他不来与我掰扯我的对与错,不跟你讨论要不要,只说他不敢要。 "起灵,告诉我,你不想失去我。"我忽然抓住他,瞪着眼认真道。既然他不敢,我只好继续硬塞,这也是闷油瓶的打算,说着说着,我俩就又回到了原点。 只是这一点我绝不能包容,他必须说出来,因为我的心已经回不到从前,回不到与他陌路的地步,我必须听到这个答案。 他盯着我,张张嘴,说不出口。 闷油瓶不是想要在我这里扳回一局,他还是在逃避,弯弯绕绕地遮掩他最核心的弱点。 他曾经在白玛死后才流泪;他也许在我不在的时候痛不欲生;他会拽着我让我别走跟他上床;但他其实没有勇气在我面前说出内心最纯粹的诉求:他不想再失去。 "说。" 闷油瓶从没这么纠结地看着我,单纯地纠结。他当然知道这是我的底线,可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只是对我的一个安慰,是一个他无力参与的承诺。 "不想。" "告诉我,你想要我一直爱你。说!" "嗯。" "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种咒语,叫做’我想要’?这种咒语对着某个人说一次,如果那个人爱你,他就会实现你的愿望,你每天对着那个人不停地说,那个人就会每天都属于你。起灵,你不肯对我说这句话,我很伤心。"有些话,不说就永远说不出口,仿佛永远有事情在阻止你说出来。然而一旦说了,你会感受到与你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状况。我捧着他脸,给他说出来的勇气,说梦想,说奢求。 "我想,可是,没有用。" "在别人那里固然没有用,只有在我这里有用!而且管用得很!" "瞎子比我好。我连最起码的事,都做不到。我只有让你抱我,干我,我知道我可以做的只有这样。"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眶是红的,我觉得这比他的眼泪更真实,更打动我。 "所以,我要制造黎曜出来,瞎子可以帮我实现我的复活,可是我不能对他开口说那句咒语,因为,我不爱他。" 闷油瓶低头思索着,终于软化下来。无欲则刚,一个人如果始终戒持着欲望,他就像磐石一样坚不可催。闷油瓶只有在床上跟我有对等的得失关系,因此他觉得干那事儿是可行的,别的,他抱持着不敢想的态度,对我的好总是小心翼翼地回避,才让我觉得他把我当成了炮友。 瞎子说过,我不了解哑巴,我心里一直不服气。如今才知道,我确实不了解他,我与他的人生经历截然不同,我完全不曾意识到,张起灵根本不敢真正享受我带给他的温暖,他的生命中,罕有安稳,更罕有暖足,因为一直不曾拥有,即使一朝得到,也不过是分分秒秒在等待着失去的那一刻,因为他没有挽留的办法。 "你也许误会了。"我抱住他,"你以为我需要你的出手才能复活,其实不需要。起灵,我听信瞎子的话,对失忆后的你进行诱导,只是因为他说,我新老rou体交换的时候,你会不认我,并不是为了让你亏欠我,从而做些什么来补偿我。当年的我与现在这个我在形象上有许多差异,我怕你无法接受这个我,因此就想着,不如让你杀了我,等你花上十来年记起我的时候,一切你看不过去的事情也都做完了,吴邪也为他的罪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起灵,我的罪恶之中本就没有你参与,也不要你参与,我只想你好好地活过没有我的那些年。" 闷油瓶整个脸被我拢在手里,我的拇指不停抚弄他鼻梁,"你因为张岳岚的死来杀我,我不会恨你,相反的,还有些高兴。我对他也算亏欠至深,一命抵一命,应该的。" 我可以为他的族长之位昧着良心,无奈的是那水货失忆药,让他没能多享受一天张岳岚的地位与资源。 说到张岳岚,闷油瓶只能继续低头沉默。我固然铁石心肠,他也误会得离谱,当初那股子不依不饶的恨,现在想来真是滋味复杂。 "我装作解淳不认你,不是要你做我的白马王子,我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还爱我。我虽然取代了解淳,但我的意识好像蒙着一层纱,记得一切,却又像在看着自己主演的电影,并不真切。"意识到张起灵的心其实小得快要只剩下他自己,我还能希求他连自己都为我改变了吗?黎曜说得没错,我既然爱的是他,又为什么要去让他变得不像他? "如果我说我想要的,可是你无法实现呢?咒语的作用会变得很可怕,吴邪。" "能不能实现,是我的事,问不问我要,是你的事。人的欲求,不是嘴里不说就能够放下的,如果是那样,你早就该杀了我。起灵,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就好像我每天都想要看见你,我就告诉你,我想见你,如果你爱我,就不要去死不要消失。如果你饿了,我就会去杀鸡取rou割青菜,用别的生命来保证你的生命,这不是都一样吗?" 人活在世上,除非你能靠喘气儿过活,否则就别谈什么慈悲奉献。一草一木皆是生命,如果真是众生平等,那只能喝水不用长嘴了。闷油瓶恍然大悟般得眨了眨眼,伸手抱我的脸。"吴邪,我想跟你在一起,每天。"说完,视线牢牢锁住我。我摸他鼻子,顺下来按住他嘴唇轻抚,有些事是说清了,有些不平等条约,我也妥协了。我来回摸他的嘴,神情可能没管理好,似笑非笑似喜非喜。 "再给我些时间。"闷油瓶看出来了,又补了招太极拳,把问题拨到几十年后再说。 "只要我们坦诚心意,什么都可以,做不到也没关系。我不是别人,不是你见过的任何人,你没有家人,也许不能懂得,这句咒语,其实会让相爱的家人彼此更幸福,而不是麻烦和辛苦。" "可是黎曜......" 我一口吻了上去。还黎什么黎,老子都任你摆布了,还想干嘛!不得不承认,男人真是容易毁在那胯间二两rou上面,闷油瓶在我身下时说他渴望我到了屁眼发痛的地步,只这一句话就抚顺了我一身毛,现在想起来还好不心疼,"我答应过黎簇,在他有生之年,他都是黎曜唯一的父亲。" "腰酸吗?你也太拼,怎么不在门后面多睡几天。" "消炎药用得太多了,多喝水就会好的。" 他在陨玉中沉睡新陈代谢几乎停止,残留的消炎药也就不能完全排出体外。 "上去睡。" "你呢?" "我得安排行程了。" "一起。" "好,一起上去。" 闷油瓶倒头就是一通睡,期间我跟黎簇几次电话,都没把他吵醒,最多只是轻握一下我的手,又睡了过去。 我跟黎簇说了,暂时不回九门,张起灵的身份尴尬,在黎簇地位稳定的情况下,不用多生事端。我早已准备好适合我长住的地方,聚阴之地,有利于进一步减缓我的衰老。 "吴邪。"天擦黑,他终于睡到自然醒。眼没睁开,先喊我。 我每次一醒来,你就不在了。想到这话,我忙不颠儿地应他,"恩。" "吴邪。" "恩。我在。"怕他睡迷糊了,我特意凑到他耳边应他。 然而并没什么用,我屁股一离开床,"吴邪。" "我在。"我以为他陷入了什么恶梦,打算摇醒他,扑过去一看,这货眼睛早就睁开了。 "怎么了?" "吴邪。"他眼一垂,看着我。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挑眉看着他。 "吴邪。" 睡成白痴了? "吴邪吴邪吴邪。" "我在我在我在。"我眨眨眼,到底舍不得不理他。 "吴邪。","嗯。","吴邪。","在。","吴邪。","到"...... 我曾经觉得我听过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对话,就是牙牙学语的幼儿喊"mama",我当初在吴山居的小阁楼上,听到对面院子里"mama","诶","mama","诶",循环了整整一下午。幼儿自然是在观察自己行为所带来的效果,让我惊奇的是,母亲那神奇的耐心,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把这种对话进行下去。 如今轮到我了!闷油瓶这个大儿子一声声喊着我,我竟一点不觉得烦。那种被父母无限包容宠爱的经历,我们都习以为常到遗忘了,他却是第一次体验。 他喊着喊着又睡了过去,"吴邪魔咒"一停,一股浓重的疲惫从耳神经迅速蔓延到大脑,我也睡了过去,整个人沉入黑暗的那种睡,这一个月来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