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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我偏不让妳死。我要妳长命百岁,亲眼看着我是如何贻、祸、苍、生——”他俯下.身来,在高氏的耳边又轻道:“一定要给我‘好好’活着,母后。”越云初甫一踏出栖凤宫,便有太师座前的小奴寻来。他随着小奴来到太和殿,还未走进,那刺鼻的腥臭便直冲而来。天子正殿本是龙气最旺盛之处,眼下却被那震天的魔气所侵蚀,便是神仙近身也会被这股魔气冲得心神俱损。地上忽然传来振动,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下狂啸,越云初只微微一鞠,道:师傅且稍安毋躁,那新鲜童血……已在路上。一团黑气猛地袭来,越云初稍一侧身,却不免被那黑气在脸上划了一道。那黑气收纳不住,直往那些个白面小奴扑过去。那小奴不跑不闪,跟活死人一般,直接被黑气吞噬而下——越云初冷眼看着那黑气发出嚼动声响,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仿佛早就习以为常……——至于这时候的罗小楼,则在平洲城太守府内,被人五花大绑地送到了张袁面前。只看那个虬须大汉叉开两腿坐在太师椅上,两边位置各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留着美须摇着蒲扇,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女的则是浓妆艳抹,一颦一笑妩媚动人。张袁往前一凑——你,真的是太子?罗小楼站直了些,可惜他双手被绑,不能抱拳,只好直接道:不错。……大厅中数人面面相觑,这穿着布衣草鞋、长得跟瘾君子似的黄猴子能是太子?奶奶的那他还是太上皇!来人,丢出去——且慢!罗小楼扭扭身子,看到旁边的壮汉拿着他的行囊,道:这位兄弟,麻烦帮个手,将里头之物取出来给张头领瞧上一瞧。这人谈吐听起来教养倒是好得很。行囊里只装着一个不起眼的盒子,拿在手里还颇有份量。张袁满脸不以为意,蓦然将它打开来。里头放着一个印玺,且看那上方九龙含珠,熠熠生辉。那边上的男子手中蒲扇一跌,差点连坐都坐不住,只看他抖着手指指道——这、这、这是……传国玉玺!第十章平洲城的张头领是个义匪出身的,天下太平的时候就专做些劫富济贫的事情,养着一大批马帮占着一个山头,朝廷也管不了他。眼下世道坏了,张老大坐不住了,带着兄弟们一杆子学人起义去了。张袁并非是个无脑武夫,身边还有个像黄鼠狼精的谋士居峰先生,以及那看谁都像在抛媚眼的义妹红姑。这仨无论哪个都是十足精明的主儿,先不管罗小楼是真太子还是江湖骗士,就拿这个传国玉玺来说,总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丢着不管的。原本照张老大的意思是——玉玺留下,人照样丢出去,现在米粮值斗金,多养一张口那多费钱啊!居峰先生花花肠子最多——想想他们这支军,说好听那叫义军,难听点儿就是乱臣贼子。他到底是个读书人,深明大义,自然明白何为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南有峻王军,东有黄龙帮,要说以后谁主天下,眼下都还没个准儿。可是,他们这儿要有个太子,那就……红姑这是听明白了,她一拍桌案,老娘懂了,这就叫狭天子以领诸侯!啊呸!用的什么词儿!居峰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儿,张袁思忖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张头儿这是想通了的意思——要有个太子做后盾,他们的声势自然就更加不同以往了,说出去他们就是正规军,管他峻王爷还是黄龙帮那劳什子的高祖之后,都不如这热乎乎的储君正统!再说他们眼下正是缺粮的时候,有太子坐镇,一兵一卒都不需要费,那些地方县府自当大开城门迎接他们,否则就是犯上!就是造反!还是头儿明鉴啊!如此这般,这样那样,等到三人出来,罗小楼站得腿都麻了。——松绑、还不快松绑,来人!快!给太子上茶!张袁这一出来,态度忽然亲热得就跟见到亲爹也似,罗小楼被人带到位置上,又是上茶又是捏肩,还命人设宴欲要好生款待太子爷。罗小楼忙弗了张头领的好意,只说还有个老奴在城外的村子,不若先让他去接他过来,顺道把自己顺手牵羊的马儿给物归原主。张老大大手一挥,就有大队人马去把老太监接了过来,马儿就不稍他还了,能有幸被太子征用,那是那户人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话听得罗小楼心塞塞的,心虚得不成。老太监一见罗小楼又抱着他的腿大哭一场,罗小楼又是一番好言安慰才叫他止住了泪。老太监原来本是大内的管事,他整个人拾掇一番,总事的架子就端了出来,使唤起下人的模样那是一套又一套的,如此一来,张袁等人反是对罗小楼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态度也就越发恭敬起来。于是乎,罗小楼等人就在平洲城暂且安顿下来,而太子越止清流落民间并在南部集结贤能义士讨伐恶党的名声则不胫而走。这才不过数日工夫,一封折子就送到了斋德殿。圣上抱病后不再议事,已经有百日不曾露面,斋德殿就成了一个小朝廷。越云初代父掌权,只差一步就能登上大宝,他却迟迟未有动作,众人私下猜测,必然同玉玺失窃有关——此事本是机密中的机密,但是眼下太子出现在民间,又有玉玺为证自称正统,那么越云初至今还未称帝的缘由便水落石出了。桌案上那成堆的折子下,已是暗流涌动,正是万魔喧嚣,一触即发。越云初搁下毫管,慢步至殿外。如今宫中养了无数鬼怪,阴阴森森,倒是这斋德殿里外一片假山好水,姹紫嫣红瞧得人眼前一花,硬是和越云初那清冷面色成了个鲜明对比。越云初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这春花烂漫的景色,对着那处一个不存在的影子双眼微微弯了起来——就好像,他还是昔日的那个少年,而在前边那个地方,有个人一长一短挽着裤腿,手上脸上都是泥巴。他还在的时候,他不曾留心过,等到人死灯灭,他看到这满园的萧瑟,才知道他为他种了满园的花。多年来,他日思夜想,恍惚之际,总觉得那人还在,每每惊醒过来,那心口剧痛近乎肝肠寸断,唯有这时候,他方觉得自己还算个活人。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快了,只稍再过些时候,魔阵大成之日,就是他和他再一次相会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