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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有异:诶?怎么会?阿国哥哥又不是外人——我们总挤一个被窝早习惯了。空气一秒安静。结果,厉建国不得不提前开始和苏敏学单对单。措手不及。整一个赶鸭子上架。书房门一关,脑子里一片空白。事先准备好谈判策略早不知飞到哪个西天。背后的白毛汗浸透贴rou的衣物。苏敏学亲手为他斟茶。示意他对面的沙发。厉建国脑内一会是鸿门宴,一会是单刀赴会。自知这样下去必定露怯,索性先声夺人,开门见山:“苏伯父,我对苏晏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借苏晏敲苏家的门……”“那你来做什么?”苏敏学微笑着问——他的漂亮的丹凤眼躲在眼镜片后面,看不清眸底有没有笑意,但只是嘴角这么轻轻一勾,厉建国立刻理解当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名门闺秀为他魂牵梦萦神不守舍。气势平白就矮下一截:“我……就是来看看苏晏。”然而苏敏学并不打算放过他:“哦,寒假统共一个半月,你让苏晏在家里住俩礼拜不够,还特地追过来?”眉梢一扬,句尾一挑。厉建国心脏差停跳:“只、只是顺路……”“怎么,苏晏在自己家你也不放心?”苏敏学紧追不舍。厉建国瞠目结舌:“不,我没这个意思,就是……”苏敏学迎头痛击:“苏晏叫你厉爸爸?”厉建国直接被打入僵直状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苏敏学脸上的笑意更浓:“你坐吧,别紧张,我也就问问。如果真觉得有什么,还能让你进这个门?”厉建国这才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坐下。谢了茶。刚端起啜一小口就听苏敏学又说:“何况,比我这个一周打两三个电话的,你的确关照他多些,嗯,该说是多得多。苏晏这爸爸叫得不冤。”厉建国口里茶差点儿全喷出来,赶紧又立起身:“伯父您可别,折煞小侄——那都是玩笑……”“我却并不是玩笑,”苏敏学敛住笑容,身体略向前倾,手肘支在腿上,“你帮苏晏调停家里的佣人,在学校里护着他,给他找补习老师,我都有耳闻——我和他mama远在千里之外,我自有俗务缠身,他mama要照顾小阳,看着像是常住在度假区里,实际每天都忙得像个陀螺。苏晏这孩子你也是知道的,惯例是报喜不报忧。这些寻常的琐事,他不提,我们未必能为他考虑得那么周到。而且人不在身边,就算想到了,吩咐下面人,能有几分落实也是两说。能有你在他身边,这样细致详尽地为他考虑,把他照顾得妥帖周全,我和他mama都觉得庆幸。对你是真的感激。”他说得很慢。态度专注真挚,措辞朴实诚恳。厉建国认真地听他说完,终于偷偷地舒了口气:“您和夫人能理解真是太好了……”“怎么?”苏敏学饶有兴致地用探寻的目光打量他,“怕我们像传说中那样行事乖张、不近人情?”“不不不,”厉建国连忙否认,“是我家……嗯,我父亲,这方面名声恐怕不太好。”“放心,我们知道你与他不同。”苏敏学的唇角又勾起来,“你若当真对小晏有那方面想法,何苦又心心念念地教他防着人呢。”“啊。”提起这个,厉建国便有些不好意思。苏晏常在国外住,与本土的富豪圈子几乎隔离,本就比他们这些从小染缸里泡大的纨绔子弟要天真单纯;加上他从小缺乏父母的关怀,特别渴求爱,又受国外礼节的影响,一旦与人相熟,往往过分热情,肢体接触比一般孩子要多得多。同龄人早两年就脱离黏着父母亲长动不动就要抱抱的阶段了。更被提高兴起来就在人脸上吧嗒一下这种出格的事——规矩中国孩子断然是不会做的。厉建国能察觉他每个寻求亲昵接触的意图背后隐藏的不安。总是心疼,不忍心拘紧了他。却也总是忧虑:苏晏长得太漂亮。什么都不做,也有人平白地要对他起邪念。哪里还禁得他全不设防,带着笑出甜甜的小梨涡上前撩拨?于是只能劳心劳力严密地护着,见缝插针地教育他:这种事不能随便对别人做。这些地方不能让人看更不能让人碰。如果有人提出奇怪的要求,不管他是谁都要果断拒绝不要害怕报复。其他有什么不对劲都立刻找我。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提得多了苏晏有时都腻,抱怨说阿国哥哥你都说多少次了,我耳朵都听起茧,能倒着背了。厉建国便当真要他背一次。苏晏飞快地背完,嘟嘟囔囔地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人也没那么坏嘛。厉建国被他噎得心头一梗。终究也没舍得多说什么。只愿自己能成长得更快些,让他一辈子都不需要见到人有多坏。——厉建国从来只当苏晏烦,左耳进右耳出,没全往心里去。谁想苏晏不但都记得。而且还和家里人说。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苏敏学以为他会错意,忙说:“不是怪你。你做得很好。是我们做父母的失职,这方面没顾及到……”厉建国连连摆手:“伯父别这样说,小侄生受不起。您是仁人君子,眼里没有污秽。我家情况特殊,才这样注意提防。”苏敏学给他添上茶:“话都到这个份上,就敞开说吧。你这次来,不只为看看苏晏——主要是来找我的吧?”“是。”这一回,厉建国心中有底,果断地点了头。“那么说说看,你原本想和我谈什么?”厉建国略一沉吟,选择了看似最委婉实则单刀直入的说法:“我听闻,您的大公子,也就是苏晏的兄长,名叫‘苏旭阳’。那么苏晏的‘晏’,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旭阳是“日”。“晏”字拆开是“日”和“安”。苏晏是为了哥哥才出生的。苏敏学大抵没想到他会这样提,微微一愣才点头:“是。”“那么,恕小侄冒昧,”厉建国向前倾身,直视苏敏学的眼睛,“叫这个名字的孩子,您真当他姓‘苏’吗?”苏敏学眉梢一挑:“我是真没想到,你会问这个。”他还是笑着,唇角边甚至能看到苏晏与之一脉相承的柔软的小梨涡,仍旧是温柔的从容的样子——但就在这醉人的笑容之下,厉建国能鲜明地感到大型凶兽领地受侵犯时爆发出的强烈的压迫感,并且断定他生气了。厉建国没来由地心慌。交握的两手掌心全湿了。从头皮到脚趾甲都紧绷着。非常想逃。但他想到苏晏。想到姆妈去世时镶嵌在苍白的月色里那个孤零零的单薄侧影。想到狭窄的背脊上那些排列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