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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象鸣长嘶,却不是威胁,而是俯首称臣——不仅对兽,也对兽背上立着的那个人。昙山长身立于异兽之上,仍是一派漠然神色,左手执礼,右手一挥,佛杵便凭空现于掌中。三百战象身后仍有两千兵卒结成战阵,阵前一排重盾,四百弓箭手分列三排掩身盾后,箭已上弦,弦已满弓——他们得的是一个无论看到什么,俱须固守到底,否则亲族连诛的死令。僧人手执佛礼长身直立,百丈之遥,军士看不清那人面上神色如何,只道应是个和尚,但若是寻常僧人,身上哪有这么重的煞气!他脚踏的坐骑已是找遍人间再见不着第二头的凶物,但那人身上的煞气,竟还压了脚下的异兽一头,越过百丈之遥,直似狂风卷地,扑面袭来。不是似风,而是当真有风乍起。昙山佛杵一指,便有疾风平地而生,卷起僧人衣摆,烈烈飘扬处,与其说是凶煞,不如说是孤绝——他的神色那样冷淡,高高在上地看着眼前战阵,如同仙人看着人间,凡人看着蝼蚁。“狸奴。”便连话语都听不出分毫人气,僧人启唇,清清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去吧。”作者有话说:狸奴的本相可以想象一下麒麟(但不是麒麟瑞兽,狸奴宝宝还是挺凶哒)反正不是悬疑文,我忍不住要剧透一下……………………………………………………………………………………………………………………不想被剧透的快点叉…………………………………………………………………………………………………………大师是神仙血脉,好不容易写了一个不是人(?)的攻,终于可以想怎么帅就怎么帅了,原谅我!二十二世人多知天朝北方有属国瓦剌,举国上下,不分男女老幼皆能弓擅马,但细考起来,“瓦剌”二字不仅有“草原百姓”之意,还有一个“森林之民”的译法。但要说真正属于森林的子民,还要看向西南莽莽群山之中——苗民古称苗蛮,血脉中流淌着夷族的勇猛擅猎,便见战阵之中,四百交错站立的弓箭好手俱是精壮的苗民汉子,异兽身形甫动,第一轮箭雨便已瓢泼而下。普通弓箭射程超不过六十丈,但西南精兵用的乃是重弩,三排弓手有先有后,箭不仅快,而且准,非但准,且还层叠有序,弦松箭出,阵前百丈就是一方人鬼退避的禁地。异兽不动则已,一动便是足不沾地,直跃出三十丈,身在半空已迎上密密麻麻的箭雨。僧人稳稳立在异兽背上,袍袖当风,执礼的左掌轻轻一翻,掌中具现一尊铜佛,佛像转瞬化作十八僧影,虚虚渺渺浮于半空,每道僧影都有成人大小,却不做僧袍打扮,而是人人精赤着上身,肌rou贲张,宛如铜铸,俨然是武僧形貌。十八武僧甫一现身便已各踞其位,正是佛门战法中驰名遐迩的十八罗汉阵:“——喝!”武僧招式没有半分花巧,一声断喝,十八人如一人般齐整,沉步、冲拳——便见迎头密密麻麻的箭雨,被一道如山罩顶、似海啸卷的气劲皆数排开,箭未落地已化作齑粉,为腾跃的异兽辟出一条坦荡通途。狸奴吼过一次便再不出声,全副气力都用在了足下,跃出三十丈后再一点地,竟还能跳得更高、更远,再落脚时已准准踩在了匍匐在地的象王背上,明明是只庞然巨物,却也没将那只战象踩出个好歹来,只似扬威般,借这一踏之力扑入象阵后的人群。“莫伤人命。”僧人面色冷清得仿佛这人间所有的生灵俱不在他眼中,口中却淡声吩咐了一句。影随身动,十八武僧的虚影紧紧跟在巨兽身后,不再结阵迎敌,而是一化二、二化四,七十二道虚影落地便化为实形,手中俱执佛棍,招式间并不伤人性命,只将欲要上前拼死纠缠异兽的兵士打断手骨,拎起扔开,为狸奴清出发力腾跃的空敞,送它两个起跃便穿透战阵,转瞬没入山林。“我的祖宗诶,你这师侄的修为可比你强多了,”吴淼淼遥遥瞥了一眼山脚处的动静,也不管他的祖宗正被他绑在阵中受罪,越紧张越话痨地嘀咕,“照这个架势,没准你们人间什么时候也能修出一尊真佛……”“别啰嗦了,那只异兽交给你,老衲倒想会一会……”“会个屁,跑啊!”吴淼淼突然眼中一亮,要紧时候半句废话没有,蓦然现出本相,长尾一卷,便将夏春秋和西南王两个老头儿卷到了尾巴里,腾身直冲云端而去!老僧全无防备,被卷到半空时还如坠云里雾中。他看不到身周景象如何,通往石台的山道上却还站着许多给老王爷押财运宝的仆众,便见百余凡人瞠目结舌,齐齐抬首望向天际——夏春秋曾疑心吴老板的本相是只虫子,实则不能说错,也不能说对。吴淼淼化身本相时亦有青芒耀目,一道青芒冲出了数百丈高,才让凡人得以窥探它的全貌:那是一条背插骨翼的巨蛇,蛇身上却又生出数不清的蜈足,骨翼一振便拔高百丈,直直投向天际涌现的黑云之中。时近卯中,东方本已浮现晨曦曙光,但当黑云猛然涌现,便如浓墨般洇染了天际,这人间晨曦即刻随之一暗,竟像东升的旭日也要被那黑云打压得难再升起一分。那翻卷汹涌的黑云自然不是什么祥云,而是劫云——两界交汇,罅隙翕张,便是此方人间的灾劫。灾劫首当其冲地应在了布阵的山峰上,但见一座高峰自山顶起轰然崩塌,地动山摇之际,块块巨石合着数不清的泥土断木,隆隆有声地滚落山下。狸奴负着僧人,纵跃穿行在乱石之间,却只如履平地。然而纵使异兽心智只如人间幼童,也感到那片劫云中的熟悉之意,边跑边抬首望向天际,口中呜呜低鸣,好似孩童哭啼。“想去便去吧。”昙山淡声说了一句,自兽背腾身而起,落地疾奔向山腰石台所在。“呜……”狸奴慢下步子,又呜咽了一声,圆瞪的兽瞳满是不舍地看了一眼天,又转而盯着已快看不见的人,终未化光扑向那方让它倍感亲切的所在,而是紧追两步,垂首挨蹭了僧人一下,将他重新负于背上。夏春秋在石台左右布有数十死士护阵,眼下老僧人虽不在了,死士却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俱忌惮着身中的蛊虫,眼见山摇地动间有一人一兽须臾间扑上石台,也决断不了是该打还是该逃。昙山却视他们如无物,长身立于坐骑之上,左手结印,右手执杵,重重顿入虚空——这般天地异动的非凡热闹,便是边涌澜痛得神智模糊,也被吵得勉强提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这是回光返照了吧?吉利了一辈子的挽江侯,只觉自己临死前的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