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童磨?一周目

    【人间即地狱，他人亦如此.】

    于蒲团之上与莲花相依的孩童脸上是温柔的微笑，彩眸橡发，宛若佛陀静坐于莲上模样.

    能够听到神明的声音？

    那不过是蠢笨世人的奢望.他从没听到过什么神明的声音，只不过是看那迟钝的父母可怜才顺着他们的意思说话的.

    童磨微笑着，如同以往一样，即便耳边是父亲凄厉的惨叫，即便耳边是母亲悲痛的啜泣，即便耳边是利器刺穿rou体反复无常，即便耳边是血液滴落漫延，

    这才是真正能够听到的声音呢.我不过同世人一样.童磨想到.那双浸溺着天虹的眼倒映着俗世凡尘的一切，清澈又纯粹，毫无杂念，亦没有一丝温度.

    一心虔诚向神明的父亲其实也不过是个将双手频频伸向女信徒的好色之徒，

    温柔善良但又胆怯的母亲其实也早有预谋地计划着如何将这样的丈夫杀害，

    实在是……愚蠢，笨拙，又无比可怜啊.

    虚构着极乐又将一大批同他们一样蠢笨的人们拉入这种无聊又毫无意义的宗教，到头来也不过是一群大人在对着小孩子大哭大闹而已，

    极乐不过是人类幻想出来的童话啊……是不存在的，是空虚的，是假的，就连神明和佛祖也不过是人类自我安慰的空无一物而已，

    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一了百了，

    心脏停止，大脑停止，腐烂化土，既然是生物就必然如此.

    连如此简单的事实都接受不了，白白浪费了十来年的生命来到他的面前大哭着祈求能够去往极乐，

    “以平稳的心态快乐地生活，没有必要做令人苦恼的事”这种苟安于世的教义也会有人傻傻地遵守，怕苦怕累的，脑子也不好使，这么愚笨地活着，真是可怜啊.

    天虹显现于眸的孩童摒弃无忧无虑的笑容，颇为苦恼地看着满地狼籍，

    红色的液体到处都是，地上的男人死相凄惨大睁着眼睛倒在血泊里身上满是血窟窿还插着一把刀，啊，是母亲用来刺杀父亲的刀呢，

    那么母亲呢？童磨看着眼前吞下了毒药死死遏制着脖颈昂倒在地的母亲，那双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的眼睛里充斥着血丝、悲伤、渴望和祈求…还有奇怪的东西，那是童磨从未从那些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信徒们眼中看到过的，

    那到底是什么呢？这种想法不过在脑海里停留片刻便烟消云散了，童磨并不在意，不过于他如浮云而已，反正他也感觉不到，其他感受到的也不过是轻轻的云彩、是幻影一触即逝罢了.

    只是把地板弄得脏兮兮的连空气中弥漫的气息都是那么臭不可闻着实令他感到苦恼，

    还希望他们不要把房间弄脏的…童磨回想着母亲愤怒地将不曾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的父亲推到在地时的想法.

    不过自母亲从衣袖里拿出藏好的刀时，童磨便知道了，毕竟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童磨什么都知道的.

    他知道母亲忍耐了那么久，那么久以来都是默默地在教会中打点好事物以此来将父亲干的那些混子事情掩盖过去，

    他知道刚开始父亲还会有所收敛，但是后来随着教会的发展、勾结地方官员和富商后便愈发地无所顾忌了，

    他也知道最近这个男人的出手也十分频繁……就比如好些可怜女子只身一人跑来教会寻求庇护，无一不是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这个面相慈悲的男人便顶着宗教的头衔用那甜言蜜语和所谓的信仰来骗得了那些女子的芳心.

    而母亲，那个并不是很聪明甚至是愚笨地要命的女人只会在深夜里默默哭泣而已，就好像是这掺杂着谎言的所谓爱情的东西便是她生命的全部一样撕心裂肺地哭泣，

    真可怜啊…明明父亲对她所说的话里都是些蹩脚地足以一目了然的谎话，但是这个傻傻的女人就只知道微笑着和那个男人相依偎在一起.

    所谓“爱”，是奇异又难以琢磨之物，是使得女人的脑子愚昧的东西，也是使得女人疯狂的，毫无意义的幻想.童磨想到那些书本上的古人是如何运用妙趣的和歌来形容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只觉得可笑，

    母亲最后将压力全都发泄出来的那一刻简直就和疯子没有区别.

    这就是所谓的爱吗？

    爱就是大哭着在孩子面前将丈夫捅死再付下毒药自杀的源泉吗？

    爱就是谎言、微笑、泪水和暴戾构成的东西吗？

    难以理解，无法理解，感觉不到，也无法感受.

    明明双亲倒在血泊中死去，甚至残杀，但是我并不感到悲伤，也没有片刻寂寞感.童磨眨眨那双宛若琉璃的瞳，

    这样的夫妇到头来一生也不过是活在谎言之中，享受着虚假的幸福而已，到死也想着他能够将他们带去极乐，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呀.因为所谓极乐根本就不存在，那只是谎言罢了，

    就像他的降生一样，

    打从出生起便被拱上了由谎言构成的神座，被贡献给了无聊的宗教，救赎这些听信着谎话却无不感恩戴德发誓自已虔诚的蠢笨之徒.

    我的生命全都是谎言呢.

    但即使是这样那些头脑笨的难受的信徒也愿意在遭遇了不幸之后掏心掏肺地为这谎言买单……实在是太可悲了.

    是啊，实在是太可悲了.

    那双空洞的彩色眼睛看着死去的双亲，没由来得想起了那卧病在床的meimei.

    meimei啊……这是与父亲和母亲相比在他的头脑里要清晰上许多的词汇，

    因为只有那个孩子是特殊的.

    只有那个孩子看起来和我很像呢.童磨回忆着那孩子的模样，跪拜于自已的信徒在那蓝眼睛的孩子眼里也不过是笨蛋而已.明明只有六岁却也十分聪慧就和他一样呢.

    但是…却又不一样呢.童磨凝望着壁上的莲，

    小百合会向婢女和母亲撒娇，那个时候那双明明充斥着冷漠的蓝色的眼睛就灵动了起来，小百合还喜欢吃甜甜的金平糖，那个时候那双蓝色的眼睛会幸福的眯成月牙的形状，小百合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望向远方的天空，那个时候那双蓝眼睛里有自已看不懂的东西，

    明明是那么听话的孩子，每次都很听我的话呢，明明是那么有爱心的孩子，会把死掉的小鸟悄悄埋起来，明明应该是和我很像的孩子却拥有感情、甚至向往外面的世界…

    “小百合想要出去吗？”

    “嗯，但是哥哥在这里呀.”

    啊，这个孩子很喜欢我呢.童磨想到.但是说着喜欢我的时候眼睛里的色彩就不是那么灵动了，甚至没有向母亲讨糖吃时好看，也没有翻动那些婢女带来的奇异绘本时来的闪闪发光，

    这个孩子，也一直在说着蹩脚的谎话.但是周围的人却没有看出来.就像他们坚信我能听到神明的声音一样.从来没有人质疑过，

    关于meimei很喜欢哥哥，这件事……还有哥哥喜欢meimei这件事，

    关于小百合很喜欢童磨这件事……还有童磨喜欢小百合这件事，

    童磨是有意识地来到小百合的房间的，

    走过长长的廊道，烛火和月共同在夜晚照应着孩童的身影，那杯拉长的影子在池塘中被游鱼打散，波动着模糊不堪，却也一直在移动着模糊着，直到童磨的身影被起居室的门所遮盖，那鱼儿便纷纷游进了肥厚的莲叶之下，至于下缓慢的泡沫消散在水中.

    那朵百合洁白的肤色因病痛而绯红地鲜艳，被咸涩的露水所打湿，

    童磨的眼中是躺在床铺中虚弱不堪的你，奄奄一息的模样，呼吸也十分严重，想必那双好看的蓝眼睛也再难睁开来看向他了吧，

    似乎比上次来的还要严重呢.童磨想到.

    在这种年代感冒很容易就会夺取孩子弱小的生命，关于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但是你的芯里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一个有系统的游戏玩家，而这里对你来说也不过是游戏里的古代，

    但是事实上，上次童磨就以为你可能会就这样死去，

    病弱、可怜满身是汗是燥热的红痛苦的死在寝铺之上.

    但是你没有.

    濒死的百合花却吸饱了露水再一次于天明时明朗地绽放，真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童磨看着那样的你感到惊奇，虽然他一次也没有哪怕一次生过病，毕竟他被保护的很好，唯一一次受伤也不过是因为你的失手，疼痛让他有一种活着的真实感，是很新奇的体悟，而薄薄的却拥有想不到的锋利的扇面在距离他眼睛几近几乎要直直冲来刺进他的眼睛时，胸腔中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向，这也是很新奇的体悟，因此他并不感到生气，但是他同样不希望有下次.

    童磨关于会让人虚弱的病，他从来只从书上和那些那哭的信徒嘴中听来，

    据说那病魔会像死亡的藤蔓一样攀爬在人的身上汲取养分夺取空气榨取水分开出死亡的花朵.

    但是并没有，这种说法并没有在你的身上得到过验证.

    只是，似乎，让百合更加洁白纯真罢了.

    可是，明明是那么痛苦的人世，充满了谎言的家庭，却执意要活下来，承受苦难……也很愚笨啊.

    童磨看着难受地落下泪水的你，手很自然地伸去要将那泪拭去，

    却不想你在感觉到那冰凉凉的触感时便迷迷糊糊间顺从着本能用小脸轻轻贴近轻轻磨蹭起那凉凉的手，好让自已发烫的脸蛋来得好受一些，

    上次也是这样的，这个孩子…童磨回忆起来，

    就这样抓着他的手宛若是抓住了浮木，依恋地用脸蛋去触碰……哦，对，你还夸赞他的眼睛漂亮，

    童磨眨眨眼睛，撑着下巴看着你，

    六岁的幼女发若乌木，白皙的小脸上是一片绯红，平日粉嫩的唇虚弱的泛白，额间是豆大的冷汗，紧紧闭着眼，

    那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童磨想.

    大概是出于某种奇异的因素，童磨想到了母亲临死前那双眼睛里古怪复杂他看不懂的感情，又想到了，现在躺在这儿的，是自已唯一的血亲了，

    虽然他并没有体会着其中让人心发痒的叫做感情的东西，但是毫无疑问，世界上只有你和他留着相同的血了，

    他是不是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呢？

    那还是告诉你吧，于是童磨便开了口，“小百合现在在这个世上只剩下哥哥唯一一个亲人了呢.”

    童磨原本以为你听不见的吧，结果他看见你微微睁开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面满是泪水

    啊啊，真是坚强的孩子啊，虚弱的百合，好像一只手就可以掐死，这一次也是，被病魔的藤蔓缠绕的满身都是，这一次大概真的会死吧.童磨想，

    但是依旧想要活下来吗？

    你和我的生命不过都是充斥着父母的谎言诞生的，为什么你会那么想要活下去呢？

    是想继续延续谎言吗？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想要得到幸福呢？

    你微弱的声音在童磨的耳朵里就很蚊虫的叫声一般大小，他可听不见他只是在自已漫天遐思.

    “真可怜啊…”对你虚弱无比的声音童磨说着些敷衍又安慰的话，“没关系的哟，没关系的哦，他们都到极乐去了.”

    但是极乐不存在的，小百合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吧.童磨想，

    对于你他总是有很多地方可以去这样想，就像你说的你想象着外面的世界，就像是咀嚼着金平糖像是在吃那漫天的星星的碎片一样，

    童磨会去思考为什么你总是能够这么容易就得到你所说的那些幸福，

    金平糖、他还有那些甜甜的东西，你都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幸福”，明明这是那些可怜虫磕破脑袋想得到却无法拥有只能空想的东西你却每次信手捏来触手可及的模样，

    他无法理解，

    他也无法感受金平糖能够带来什么，有点甜吧，但是舌尖上甜味的喜悦也好，还是比如失去父母的悲哀和伤痛，他完全完全，感觉不到哦.

    所以小百合真是一个，有趣的孩子啊.

    【童磨好感度，7点】

    是我有趣的meimei呢.童磨的手抚摸着你鸦羽般的发，一下又一下，有点像是在抚摸玩具娃娃一样，

    如果这一次能够活下去那就太好了.

    因为我们只剩彼此了，小百合哪里也去不了了，也不用想着外面了，外面很危险很危险，小百合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就好了，

    在这个无聊的地方给我带来乐趣吧.小百合就是为此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吧.

    是为了哥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呢.就像是我是为拯救那些笨蛋们让他们感到幸福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都有各自的使命和职责啊.

    但是如果活不下去，也没有关系，毕竟人总是会死的嘛.

    童磨微笑着这笑却不达眼底，孩童的声音温柔，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话有多冷酷和无情，

    “啊啊，”如果小百合就这样死掉的话，“哥哥也会让小百合去哪里的哦，”

    会让你去极乐的哦，

    因为极乐即是幸福之地，小百合说过的吧，哥哥能喜欢小百合就是小百合最大的幸福，那么就这样死在哥哥的身边也算是幸福的极乐吧.这可不是谎言呢，可是拉勾立誓的约定.

    所以无论生死，小百合都能去到那里吧，幸福与你来说如此简单，童磨想.

    “因为哥哥最喜欢小百合了.”童磨的指尖顺着你柔顺发.

    明明刚刚的你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但是你从鼻尖发出的那声小小的鼻音却听的清楚，

    “啊…”孩童的声音伴随着从胸腔间发出的笑意，

    真是个听话的meimei啊.

    【童磨好感度，8点】

    夜幕，很漫长，很漫长，在漆黑的天幕上甚至没有一颗星星，连月都被云朵遮了起来，

    池中鱼，则静静酣睡在莲叶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