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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须眉慢慢睁开了眼。第9章高山流水相逢(上)第五日早间,三人一马行至雍州边界,大明山脚下。一路上卫飞卿并非没试过往外传递消息。但跟在他身边那两人直是丧心病狂,就连他扔向窗外的果皮也要捡起来毁尸灭迹。好在有段须眉这护身符在,煜华并未如她原先所言将他捅死个十次八次。但卫飞卿心里清楚他们并非防范他泄露目的地让人尾随而来,而是防他去信让人不来。大明山名唤作山,实则为一片绵延的山脉,其中以壮丽著称的便有三山十二峰,此刻一眼望去,群山巍峨,云雾缭绕,颇有“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之感。差一点要以百来条人命为祭的宝藏,便隐藏在这当中。有人在入山处的风雨亭等着他们。不大的风雨亭被十数人团团围住,井然有序。当中一人在抚琴,看不清面貌,琴音却极美。“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卫飞卿低声笑道,“看来这琴声的主人将段兄看作高山流水相遇的知音。”段须眉嘲讽挑了挑嘴角,意有所指道:“这人的知音,怕是无人敢当。”半晌琴音渐歇,抚琴之人终于站起身来。一身白衣,风度极好,双目灼灼如星辰,面容皎皎似朗月,唇畔三分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煜华见到他双目便如被甚给蓦然点亮了,朝那人单膝跪地,恭敬道:“煜华见过尊主,幸不辱使命。”朝她摆了摆手,白衣人向段须眉揖了一礼:“恭候多时,此行多谢令主。”又看向卫飞卿,微微一笑,“卫雪卿。”与他对视片刻,卫飞卿亦朝他笑了笑:“卫飞卿。”卫雪卿柔声道:“自偶然得知卫楼主姓名,便念念挂怀至今,今日得见,心甚悦之。”卫飞卿苦笑道:“在下身为阶下囚,不敢与卫尊主同乐。”卫雪卿观他银白发色,面露关怀之意:“看楼主情形似中毒颇深,时日无多。”卫飞卿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摄于对方的厚颜无耻说不出口的话由段须眉来说却十分言简意赅:“解药。”卫雪卿含笑看他二人。段须眉也不多言,自怀中拿出四张藏宝残图随手抛给他。卫雪卿伸手接过,目光一闪笑道:“令主似乎手滑了?”段须眉直如不闻。卫飞卿笑了笑,慢悠悠自怀中掏出一物。卫雪卿十分意外挑眉道:“在下竟不知二位还有这份交情。”卫飞卿想到那日,他给段须眉药物助他调理内伤,又趁他入定之时从他怀中堂而皇之拿走一张藏宝残图。段须眉必定一清二楚,却从头到尾连眼光也未赏他一个。这人性情虽古怪,倒也算得上恩怨分明。卫飞卿这般想着,口中微微笑道:“一物换一物,在下以为这交易十分公平,卫尊主以为呢?”卫尊主还未发话,他家煜华长鞭一扬,已毒蛇般朝卫飞卿手中之物卷去。这一鞭若卷到实处,卷走的不止是藏宝图,还有拿着藏宝图的卫飞卿的手。段须眉只如不见。卫飞卿忽然动了。从东方家变故至今,他因中毒、扮作女子多种原因,一次也未与人交过手。此时他昔日青丝暮如雪,脸色也如这发色一般苍白,眼看命在旦夕,他却忽然动用了本不可用的武功。卫飞卿只是微微侧了侧身,便避开煜华那风雷般凌厉的一鞭。煜华手中动作却全不停息,一鞭,再一鞭,快上加快,鞭影如幕。卫飞卿却只维持他那东边一侧身,西边一踏步的动作。身形东倒西歪,并不好看,脚步更似慌乱随意得紧。但他每一次动作,必能避开鞭影。长鞭快如闪电,遮得住两旁青山流水,却遮不住卫飞卿毫无章法的身影。“这是什么轻功身法?”卫雪卿在旁看得大为惊奇,竟半分没有要援助煜华的意思。段须眉也正凝神细看。“他好像是随着对方的招式而随性变换步法。”卫雪卿啧啧叹道,“对方招式不歇,他脚下变换便无穷。后发先至,令人无迹可寻,好生高明。段令主,不知比你如何?”段须眉淡淡道:“我快,他准。”可不正是一个“准”字能形容?他每一次动作都在煜华出手以后,却偏偏能巧妙地避过长鞭招呼之处。煜华除了停下所有动作,又能如何规避他这身法之“准”?煜华恼怒至极,下一鞭出手之际她忽然手腕微抬。她顷刻间想到不出招以外的另一重手段,那便是同时出很多招。普通人无法做到。她可以。但卫飞卿只得一个人,两条腿,他却不能同时换很多步。以段须眉与卫雪卿的目力,一眼看出随长鞭一道朝卫飞卿攻去的尚有两枚袖箭,一枚火器,分取卫飞卿命门、心脏与头颅。煜华只是忘了,卫飞卿除了有两条腿,他还有两只手。他一次也还未出过手。让煜华一时忘了他的手并非只有缚鸡之力。他抬起衣袖,振臂一甩。几样事物从他袖中飞出。段卫二人同样看得清楚,那是三枚铜钱。其中两枚打落了袖箭,第三枚铜钱从火器正中间穿了过去——如刀片一般锋利,将火器对半穿透。卫飞卿脚下猛然提速。段须眉与卫雪卿目不转睛盯着他脚步。他在袖中甩出铜钱之时脚下动作不停,已避开长鞭。这是他第一次在煜华未出招的情形下主动上前。他脚下连踏出五步。煜华疾退,分明判断早已退离他数丈之远,然而她停下之时,脖颈却已被人轻轻拿捏在掌心之中。她拿捏了此人一路,此刻终于掉转了头,换她被这个病怏怏毫无自主能力之人拿捏在手中。他脸色比纸还白,嘴角不断有血渗出,头顶更是只余不到半寸的乌丝,但他笑意吟吟,分明畅快得紧:“在下虽不愿欺辱小姑娘,奈何一路被小姑娘欺辱,总要博三分颜面回来。”煜华咬牙道:“你果然一路都在装模作样。”“我要留着自己小命在,又哪里敢擅动?”卫飞卿笑吟吟道。煜华冷笑:“此时你倒不惜命了。”“我命在旦夕,此时不搏,更待何时?”卫飞卿微讽笑道,“我性命为人拿捏一路,却终究更喜欢自己决定自己生死。”旁边忽然想起拊掌之声,却是卫雪卿:“好生了不得的轻功,敢问楼主,当中可有名头?”卫飞卿微微一笑:“其义自见。”“读书百遍而义自现……”喃喃念两遍,卫雪卿再叫一声好,“唯有千锤百炼,方敢思而后动,这‘其义自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