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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偷偷租的破二八自行车,“说说你吧,你这两天过得怎么样?”“还可以,我前天把右手上的绷带拆了。”“我怎么感觉你左手写字都练得差不多了。”“写字还差点火候,吃饭我是练得炉火纯青了,现在这么一拆,还觉得有点可惜,好像苦练的武功绝学派不上用场了似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对了,你们昨天在天安门走队列来着对吧?”“是啊,你看了吗?”“我昨天都没意识到是国庆,而且这边也看不了电视。”“不看也罢,昨天可逗了我跟你说,”赵维宗忽然笑起来,“不行,实在是太搞笑了,我们不是最后一排吗,当时好不容易走完了,心说练了一个多月,好歹也算有个结果。然后你知道吗,居然在我们这排看到几个第一排的人,还拿着花环呢,就跟鸵鸟似的傻看着我们,好像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跑到最后一排了似的。”“是方阵太大了吧,暑假那会儿我也看到前排落队的。”“是啊,但你不觉得很搞笑吗,”赵维宗耐心解释着笑点,“从第一排落到第十七排,也真是人才。不过方阵大也有好处,真有这么几个掉队的,也看不太出来。”“你刚才在干嘛呢?”孟春水转而问道。“写作业啊,刚洗了个澡,今天打篮球抢篮板出了点意外,蹭了一身泥。”孟春水心说胳膊刚好就去打篮球,你这不是等着继续身残志坚吗,嘴上问道:“现在打篮球得找淑芬写条吧,他居然准你去打了。”“嗨,一说这个我就来气,当时我想去打球,之后我就想,要当遵纪守法的好学生啊,于是按淑芬说的给他写了条,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他让我打到4点40。然后打完球我他妈回班一看,半个班的人都不在了就我傻乎乎地给淑芬写条。”赵维宗这回不是在讲笑话,孟春水却反而立刻笑了出来:“4点40,你好歹也讨价还价到5点啊。”赵维宗被他感染,跟着忍俊不禁,却又不知笑点在哪:“很搞笑吗,你乐这么欢。”“我一想到你回班看到半个班都没了的表情,我就……”话没说完,他就又笑出了声。“好了好了,再笑别笑傻了,武汉热不热?你每天做物理题是不是感觉头都要炸了。”“其实还成,跟长沙差不多吧。”“我差点忘了,咱孟哥可是从亚热带来的真英雄。”孟春水没说话,而是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把听筒从电话亭里拽出来,朝向几米远处长江的方向。江面上波涛滚滚,皎洁月光落到上面,也被浪花打碎。而四周静谧无垠。他听见对面“春水,你还在听吗”的问话,便朝着听筒说了一句:“仔细听!”“什么?”他听到赵维宗问,过了半晌,又听到对方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好像是“爸你把电视声音调小点”,最后,他听到赵维宗惊喜大叫:“我知道了,是江声,你在给我听长江波浪的声音对吗?”“耳朵还真灵,”孟春水把听筒拿回耳边,心里莫名多了种满足,“如果你现在也在江边,听到的就会是那种声音。”“那我也给你听一个。”赵维宗道。孟春水屏住呼吸,仔仔细细听着,只听到对面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有节奏地晃荡,抑或是转动。然而他甚至把虫鸣声都听清了,却仍然猜不出赵维宗给他听的是什么声音。“到底是什么?我猜不到。”赵维宗好像很得意:“电风扇啊!空气流动的韵律声,有没有悟出些禅意?”孟春水立刻又笑了起来。赵维宗问:“你笑什么?”孟春水道:“你还记得以前跟我说的那个,电风扇从天花板上掉下来,在地上钻了个洞的笑话吗?”“记得,然后呢?”“我今天上课的时候,看着吊扇,突然就想,这种事会不会真的发生?我一直在琢磨它会不会真掉下来,到最后才突然意识到,就算掉下来也不会在地上钻出个洞啊!然后我就觉得自己特傻。”“老哥,这只是个笑话啊!我当时胡说的!”“是啊,所以我觉得自己特别搞笑!”那个晚上,他们这样有的没的聊了很久,都是非常无聊的话题,可赵维宗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坦。他感觉那夜的春水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正如他的名字,孟春水这个人似乎在无时无刻地变化。这让赵维宗觉得新鲜,又充满挑战性。后来他挂了电话,和孟春水约好只要有时间,就每天打一通,然后早早地睡去了。夜里北京落了雨,应该算是第一场秋雨,把天气浇得非常适合睡觉,于是他睡的很沉,殊不知孟春水在长江边上蹬了二十来分钟自行车,紧赶慢赶在十点半锁门前溜回了所谓“两分钟就能走到”的小写字楼,又在熄灯后摸着黑偷偷洗了个凉水澡。他也不知道,第二天一早,孟春水的父亲就会来敲门,找的还不是别人,就是赵维宗他自己。第15章早上八点半,赵维宗在孟春水家的皮沙发上正襟危坐。茶几上空空如也,只落下几缕阳光,衬出飘舞的灰尘。耳畔传来几步外孟父给他倒水的声音。他还是没想明白,这位邻居突然找自己,到底是什么事儿。其实青少年对家长那辈总有种天然的恐惧感,这应该算是种本能,好比老鼠见了猫要跑,黄雀见了老鹰要逃。而此时此刻,赵维宗所面对的还不是一般家长,而是孟春水他爹。如果董永偷看七仙女洗澡时惨遭抓包,被王母娘娘约谈,那心情估计与赵维宗此时无异。当然,只是打个比方,他绝没有干过偷看过孟春水洗澡这种龌龊事儿,但眼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却让赵维宗有点不寒而栗。终于他开口:“你今年多大?”赵维宗如实答道:“十七。”“嗯,明年就高三了吧?”“是的。”男人笑了笑:“不瞒你说,平时我工作忙,在家孟春水也不怎么和我说话,自己跟那儿闷头画图算题,一坐就是一天。我都忘了他今年几年级了。”赵维宗一时间接不上话,他只知道孟春水和他爸肯定多少有点隔阂,但并不知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都快赶上东非大裂谷了。“你不要拘束啊小赵,”男人接着道,“今天大清早叫你过来,没什么大事,我也就简单说两句,中午还有饭局,你也随便听听就好。”“哎,叔叔,我听着呢。”“你爷爷的事我都知道了,包括那天孟春水开我的车。他这孩子心思很重,我知道从那天开始他心里头就又多了个坎,还不是很容易跨过去的那种。他可能把一部分责任归到自己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