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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羞,从楼梯上探出个头,和夏天打了声招呼。惊鸿一瞥过后,夏天对比了一下在徐卫东家的徐强强,感觉高志远简直就像天使,他戴了副小眼镜,脸上有股早熟的学究范儿,据高建峰说,他平时最中意的事,就是抱着一本大部头啃得废寝忘食。独栋小楼里,流淌着的,是一脉明媚而安逸的温馨,唯一和该质地不大协调的,只有男主人,高建峰的父亲高克艰。彼时,夏天正和李亚男寒暄,高克艰刚好从外面回来,一身戎装、满脸冷峻。夏天平时没少见徐卫东穿军装,徐卫东本人也几乎没什么便装,只要走出卧室,永远是军装衬衫配上绿色军裤,但他有些发福,政工做久了鲜少经历风吹日晒,肤色都养得挺白,一眼看上去,有点像个还没完全揣满的面口袋。高克艰不同,他肩上扛着两杠四星,腰杆很直,走路带风。松绿色的戎装被他穿得英武笔挺,举手投间透出一股子利落的洒脱。让夏天在刹那间,联想起了诸如“赫赫武功”、“戎马一生”这类离他生活十万八千里远,一向都只在书本上才见过的词汇。看着高克艰,夏天明白了,高建峰的长腿原来有出处,神色里的冷峻也同样有出处——高克艰明显不爱笑,和夏天打招呼时,眉峰依然是皱紧的。“欢迎,一块学习,互相督促,”高克艰利索地点了下头,“别让这小子耽误了就成。”他说着走近些,扫了一眼高建峰,目光没有夹缠半点温度,跟着随手摘下了大檐帽。论五官,高克艰称得上相当英俊,夏天之前总觉得高建峰算是综合条件非常出众的男生,现在看来,尚不及他父亲。只是岁月不饶人,高克艰的年纪应该不小了,不长的板寸里已暗藏有一多半白发。“你爸看着挺有威严的。”夏天坐在二楼高同学的卧房里说,想起汪洋他们曾称呼高克艰为师座,又补了句,“算年轻有为的师长吧。”“年什么轻,”高建峰冷哼,“他都47了。”夏天掐指一算,觉得按那个年代的标准,高克艰该是晚婚晚育的典范了,他笑笑:“那就有为,这么晚才回家,也够辛苦的。”“不辛苦!人家可是有远大抱负、崇高理想!”高建峰拖长了声,唇角漾起一记嘲讽的笑,“解放台湾那只是第一步,更要在有生之年,把胜利的旗帜插遍全球!”这是夏天第一次听高建峰形容父亲,直觉有种暗流汹涌的意味,话里话外充斥着尖锐的敌意;也是他第一次看见高建峰面色冷峭的奚落父亲,好像是在讥笑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可高建峰的老爸那么酷,他回想着,只觉得满心羡慕,或许是因为“父亲”一直都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缺失吧。第12章高建峰思路清晰,口才好,讲题风格深入浅出。一旦投入起来,那种漫不经心的懒散都像是被封印了,整个人显得特别沉稳认真。反正夏天听得挺享受,顺着对方的思路,思考接下来的每一步。就好比两个人走路,开始的时候他落在后头,努力追赶一程,再留心观察调整,最后终于可以并肩同行了,连步调步幅都渐渐一致起来。但这么会讲题,平时怎么不见有人来问他?下课不是去抽烟,就是戴着耳机在听歌,活似天外飞仙,应该是……成心的吧。夏天想了想,得出结论,肯定是因为懒。不然的话,张婷婷也不至于总拿着练习册来找自己了……脑子里又蹦出那天的假壁咚画面,夏天一个没留神,带着点戏谑的轻笑声就从鼻腔里逃逸了出来。高建峰:“……”这说挺严肃的逻辑推理题呢,笑点究竟在哪里?他皱着眉,转头看向夏天。夏天忙不迭地收住笑,高建峰拧眉的样子挺威严,颇有其父之风——虽然平时和一众男生嘻嘻哈哈、打成一片,但稍微板起点面孔,顿时就能有说一不二的感觉,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领袖气场吧。“不是,”夏天抿着唇,半解释半试探地说,“突然想起那天的乌龙,就是你跟张婷婷……”“没完了是吧?”高建峰靠在椅背上,没好气地瞪着他,心说这人还打算保媒拉纤是怎么着?而且,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张婷婷喜欢的人明明是他!每次和他说话,声调都和正常状态不一样,看他的眼神那就更是……满满的少女怀春。高建峰不过腹诽一下,却没料到夏天半点没装,还真就是实实在在没往那方面想。夏天精于察言观色,这点不假。然而这份察言观色,只针对别人是否愿意和他交朋友,是否觉得他是个多余讨嫌的人,他的哪句话能让人开心,哪句话会教人不喜。既往所有的经历,一言以蔽之,概莫如是。换句话说,涉及到男女关系的部分,并不包含在内,尽管他不缺乏女性追求者,也不止一次的被女性追求者夸赞过样貌出众。诚如张婷婷的判断,夏天从不觉得自己长得好。他容貌酷似六姐儿,光凭这一点,已足以让他厌恶自己的脸。加上后来又有了额头上那道疤,破了相,他更是连镜子都懒得照了。皮相如何,夏天全然不在乎,同样不在乎的,还有那些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具名的、匿名的、煽情的、朴实无华的、伴随着各色小礼物的……他读过,却激发不起情绪上的任何共鸣。感情究竟是什么,上辈子他至死都毫无头绪,何况一无所有的人也配谈感情?那玩意太奢侈,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力不从心。于是这一项,就被他自动屏蔽了,忽略掉所有的芳心可可,自此后再不观其“色”。后来偶尔读,每每看到知慕少艾那类桥段,夏天也会扪心自问,为什么他就没有这份渴望,或是冲动?即便再认同理智应该凌驾于情感,想一想总不为过吧?可惜随着年龄渐长,这点“想”到底一次没出现过。以至于后来有段时间,他总觉得自己不大正常,对,他就是这么给自己定位的,一个情感缺失不会爱人的怪胎。直到十五岁那年,某个不知名的春夜里,他做了一场梦。清醒之后,他迎来了人生第一次的成长和蜕变——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姗姗来迟的初次梦|遗。这件事本身,当然不足以震撼他。生活在网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