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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2

    不对的,他到也不在意,说是出去了一批药,叫我给隐藏一下。我讲,我总要知道是到了谁的手里,心里才有个底,才敢帮他瞒上一瞒。”是他和徐师长之间保存录音与投名状一样的手段。

“你可不要告诉我,查一查也是你吹的风……嗨,沈秘书。可你信不信?这人真不真?”

沈文昌不答,只是写:“钱东旭,钱保保之侄。钱保保,乔治.罗森伯格之大司务也。”

徐师长皱褶眉看火光,也写:“乔治投奔河南李宋宪,李宋宪尚未提起乌洛托品。这一脉你且放下。”

沈文昌写:“渠洋,青帮钟老之干弟儿婿,已离境内,南下云南,缅甸。”

徐师长笑道:“祖宗十八代都被你挖出来了,我这么不知道他有个干弟弟?”

沈文昌写道:“民国十六年已死。钟老乳母之子。”

“嗯……”徐师长靠着椅背,手指头敲着扶手念着:“钟老老钟……他是早死了……他又是哪一派呢……”

沈文昌又写道:“今年五月十五日,虹口一新造房因帮派冲突,被手雷爆破。五月下旬,渠离沪。”

“他们手雷哪有那么大力量!哦……恐怕是个幌子,东西销掉了。”徐师长嗤笑道:“这一脉恐怕用干净了,但是他们偏哪一头?”

沈文昌耸耸肩,还没查到,只道:“我不能再喝了,还得送太太回家,走了。”徐师长挥挥手,没有起身留客的意思。沈文昌又在客厅叫了一声“月明”。邓月明立刻出来了,对着房里的庆哥道:“我也要回去了,晚了不好雇车子。”卧室里黑洞洞的没有声响,令沈文昌想到恒仁路的公寓,盘丝洞一般,一个见不得人的销魂窟,隐匿着艳鬼。现在这只艳鬼就立在他的面前,驯服的低着头,为他理西装上的一道褶子——这视他为皇天后土的精怪啊。

他与邓月明一道出去,他要上楼,邓月明要下楼,于是各自都慢了脚步,缓缓的走在拱廊里。姜汁黄的壁灯里透出金色的光,拥着他们走向一面电影的幕布,把各自的一段人生印上去,压上去。这时候旁白又起了:“老徐和你师哥的事情真真假假,偏就是你要来参一脚。”

邓月明低头笑了笑,说:“师哥待我挺好的。”

沈文昌嘲笑他:“所以特地来做个给人撒气的?”

邓月明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淡淡的讲起:“有一次听到师哥和徐先生讲话,师哥讲起第一次:‘以为就要好,还一直痛着,没完没了的;以为就这样下去了,死了算了,又突然的好了,自己还活着,还得起来给人穿衣服。’我才知道,他是真爱他……这些事情都告诉了他。所以这趟我过来,能劝一句算一句。”

一个戏子的初夜,沈文昌听的很刺激,不由的想起邓月明的“第一次”,开口问起来,自己也带点紧张:“你呢?”他们一同走到电梯前面,邓月明陪着沈文昌等电梯开上来。

“我嘛?当时我可真是得意,觉得自己最了不起,是天下第一厉害的——连你也能勾引到手。”

沈文昌听了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趁没有人就捧过邓月明的面颊来吻。邓月明笑着佯装要躲,侧过身去,却踮起脚轻咬了一口沈文昌的耳朵。沈文昌笑他是“伶牙俐齿的小畜生”。电梯开上来,邓月明立在电梯口,恭敬的与他道别,他只是一点头,因为有个电梯工在,他就又成了沈太太的沈先生。

电梯的黄铜门一关,整个的是个璀璨辉煌的牢笼,笼外连着一个斗兽场。笼一开,沈文昌入场,应对着他的太太和朋友。沈太太问起他邓月明,他只是讲:“不过去会会老徐,谁理会他呢?”——终于是一种对邓月明的回护。冯小姐见他面色有些厌倦,以为很喝了一些酒,就要给他再点几个素淡的菜。他要了一个蘑菇豆干,菜上上来,又叫他想起邓月明。

那电梯开上的一瞬间里,他看见邓月明的笑容,落寞的,浅淡的,是一轮初冬的下弦月。下弦月沉到西山里,沉到江海下,人的眼睛里却还留着一个月亮,闭上眼也能看得到,可是隐隐约约,定睛去看,它就没了,不看它呢,它又永远挂在天际的一角。

他忽然不着边际的想到:邓月明后悔了——他得意过,骄傲过,可他现在后悔了。他想到就要吓自己一跳,因为自己付出了感情了,如果邓月明后悔了,他就是上了戏子的当。可他又想,邓月明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呢?他爱邓月明,邓月明也是理所应当该爱他的呀——他现在对他这么好——就像是他埋了一粒火种,这个时代也理所当然的要对他有所馈赠,他是这么未雨绸缪,这么的思虑周全呀!

这样一想,他便释然了。

第47章

华懋饭店的饭局散掉了,一对结婚的人要把离婚的人送回家。他们三个人坐在汽车里,白珍坐在中间,枕着沈文昌的肩膀。

出饭店的时候才八点一刻,上海的灯光依然亮着,是坐孤岛,不是荒岛。夜色里赤金的灯光一粒一粒,汽车开动起来,随着柏油马路起伏摇晃,那灯光也一并起伏摇晃着,各自拖一条微颤颤的亮的尾,像倒影在海港的水中——孤岛的海港。月亮也是昏的,浸在深蓝的海水里,沉沉浮浮,看着柔软却粗糙,是枚用旧了的粉扑子。

沈文昌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上面还留着邓月明口舌的温度。他想邓月明改名字的夜晚,挂的一定不是这样的月。那月亮一定是枚规整银元,边际清晰,看着硬而冷,能把一个人恐怖的前途整个的照出来。

“可他的前途里有了我”他想:“我的月明……他的前途里有了我,应该不至于太坏——我可以养他,可以捧他,叫他成为名伶。我才是他的月亮。”

第二天他就去找邓月明,在恒仁路的公寓里与邓月明拥吻。邓月明围着围裙,一身的烟火气,踮着脚,一双手攀着他的肩膀。厨房的油“滋滋”响着,荸荠片在油里滴溜溜的转着,此起彼伏,像许多的小月亮。屋子里开了无线电,唱:

“爱他有花一般的梦,

爱他像梦一般的花,

啊啊!

襟上一朵花呀,

花儿就是他!”

这失真的梦一样的音,也是“滋滋”的响着,滴溜溜的转着,滚出许多别在衣襟上的小月亮。

一曲唱罢,邓月明推开沈文昌,笑道:“不行了不行了!油要着起来了!”他跑去关煤气,沈文昌跟进去,从他身后抱着他,去咬他裸出的一条脖颈,笑着嗅他。呼出的热气徘徊在邓月明的脖颈上,像是一条炽热的龙,张着爪子往圆领的纺绸褂子里钻。邓月明撑在案板上,腰已经软了。

沈文昌笑道:“我们等一下出去吃好不好?”下面也是一条炽热的龙。

邓月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