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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笑我!好笑吗?我现在的这副样子!”科特大声吼叫起来,就像是在医院那头几天醒来的时候一样,“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你的仇人变成了现在这幅鬼样子!”“不,我没有嘲笑你。”小鬼眨了眨眼睛。它平静地转过身去,飘下了床。它不再看着科特了,只是重复道,“我没有嘲笑你。”科特知道。但他不愿承认。他不愿承认,这个由他亲手杀死的小鬼,竟然在怜悯他、用带着充沛同情的目光望着他。这令科特感到了加倍的痛苦。在战场上被自己杀死了的小鬼的幽灵,竟然在怜悯他。科特在南方世界清醒的第一晚并没有失眠。只是睡得并不安稳。科特做梦了,辗转反侧。而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做梦了。他梦见了年轻时候,自己参军入伍的那天。意气风发。那时科特实现了从小便扎根于心中的理想,他愿为祖国和正义而战。他渴望一场战争。在梦里,科特看到自己跟同期入伍的小伙伴们聚在一起闲聊,讨论着何时才会有战争。“我是情愿在战场上死去的。”“噢,谁不愿意呢。这是一种荣誉。”科特甚至还能认得出来跟他说话的那几个人。他们也同样参加了这场战争,有两个一开始便被打死了,有两个似乎中途被打伤送回了阵地,还有一个科特昏迷后便失去了联络。或许也死了,也或许还活着。科特心想。同时他感到吃惊。在科特的印象里,刚入伍时候跟他关系亲密的那几个,似乎并没有等到参加这次战争就离开军队了。这也是他能意识到自己正在注视梦境的原因。梦里你总会将许多人物的事迹同面孔搞混,揉捏掺杂在一起。但科特意识到了这点。否则他便不会如此轻易地挣脱第二个梦境。那是他刚开始跟女朋友交往的时候。那时候,甚至连科特的亲戚都说,科特这小子是走了狗屎运。那位漂亮柔美的姑娘性情也温婉可爱,总是能给予科特极大的支持,总是以崇拜的目光看着科特。她甘愿为他洗手作羹汤。而她的奶油土豆炖菜做得美味极了。梦里的科特从女孩身后抱过去,搂住了她的肩膀,等着她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女孩儿受了惊吓,饭勺掉在了地板上面。她笑骂了科特两句,回应了他的吻。而后便弯腰去捡地上的饭勺。这时候科特忽然看到,女孩儿的纱裙下面隐约空荡了许多。再仔细一看,原来那双曾令科特神魂颠倒的白嫩细长的腿,有一只被截掉了一半,露出红彤彤的断面来,发肿发胀,殷殷渗血。科特便是在这时候惊醒过来的。窗外正下着雨,淅淅沥沥。南方的雨竟也是与北方不同的。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如同一首温婉的小夜曲。科特的左腿截面处隐隐作痛起来。他听说老人偶尔会关节胀痛,便经常是在下雨潮湿天气里发作的。汗津津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科特想,或许这也是同样的原理。曾经有一次,科特想要帮助未婚妻做菜,却不小心切到了手指。那时候沾了水,伤口也是同样胀痛。这或许也是同样的。但医生不这么认为。在科特被小鬼提醒了失去了三分之二条腿的事实以后,他便感到截肢处很疼。医生说,那是错觉。人不可能因为已经没有了的东西而感到疼痛的。那只是心理上的错觉。错觉,幻觉。科特想。他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意识到那鬼东西不知是跑哪儿去了,此刻并没有在这屋子里再看着他。科特的适应能力很强。毕竟他曾经适应了残酷的战场,现在要适应只有一条好腿的生活也并非是太难的事。难以适应的是每晚的噩梦。医生说的不错,脑震荡的后遗症是可以逐渐恢复的。虽然科特并没有告诉他,除了幻听、幻觉,自己似乎还丢失了在战场上的部分记忆。他是说,部分。科特记得自己是如何走上战场的,那样热血沸腾。国家的上位者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他们要为正义而战。科特也记得自己经历过的全部战役,地形,以及所有征服并暂时驻扎过的村子名称。若是有人要来考察这段历史,科特敢肯定没有人再能说得如他一般准确。但他不记得那些细节了。科特当然记得自己杀过人。每一名上过战场并最终得到嘉奖的战士自然是奋勇杀敌的。以此他也从未怀疑从一睁眼便跟在自己身边的小鬼是找错了仇家。他记得战斗机的轰鸣声,记得枪炮打进战友身体里的“噗噗”闷声,也记得最近距离的交锋里被自己拿枪击毙了的敌人断在喉咙里的半截呼喊。有时候,科特甚至还能闻到战场上的硝烟与血腥。但他无论如何也记不得,自己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杀了怎样的人了。那些记忆仿佛十分无关紧要一般地错乱了。科特不记得自己是在哪场战役了杀死过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不记得自己是在哪片奇妙难走的地形里偷袭过对方的狙击手。但那毕竟是无关紧要的,不是吗?大部分上过战场的人也都肯定懒得回想每一发子弹用出的精准时间点。他们在讲述自己英雄过往的时候,只要以“我记得在某一场战役中……”为开头便好了。也没人会在乎那些精准的“时间、地点与人物”。那是从未经历过战争的家才会去详细描写的事情。家甚至还会让他笔下的转职暴力侦探的退伍兵回忆出对方的具体样子,“那一双棕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又放大,脸色骤然苍白而泛青,最后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强烈的憎恨与不甘”。这样的句子是不适合真正的战争的。科特想。他从未清晰地看清过每一张盔帽下面的脸。那些面孔要么是敷了一层鲜血,要么是被硝烟弄得灰扑扑。但即便是干净到了如同刚出浴的罗马将士一般的地步,又有谁会细细打量呢?根本就没有那种富余的时间。他们只不过是一发子弹一发子弹地打出去。于是科特自然也记不清,他是在何时何地杀死了一名年龄不足以入伍的绿眼睛小男孩的了。“你应该去咒恨那些命令你拿枪上战场的人。”科特不止一次这样说。而如今他喝得烂醉,又忍不住这样说道,“他们才是最该死的。”那鬼东西并不搭腔。科特拿一双醉眼睛望去,月光下的那鬼东西显得无比真实。月亮总是给人一种阴森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