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鸾(六)(H,野外,鞭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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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诗年迈的母亲在堂屋里,翻检着一个个打开的箱笼,亲自为她的女儿拣选嫁妆。纷涌的泪水流出母亲慈爱的眼睛,既喜又悲:“我以为你都不会嫁人了……” 年轻疲惫的弟媳拥着香炉,满头珠翠,仆婢成群,拘束地正坐在椒香缭绕的暖榻上,抬起温温柔柔,幽幽怨怨的眼睛:“长平侯家里如何,jiejie自知道的。一旦嫁去了,便是当家夫人,只对着一个夫君,连拘束都没有。jiejie和长平侯自小就好,这些年长平侯孤身一人到三十岁,没一个姬妾,结果到最后又娶了jiejie。现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他等这些年,只是为了等你愿意。jiejie,一个女人想要的东西,你都有了,难道还有什么不足吗?” 阮诗淡淡一笑,回答她:“我自是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十九岁的阮诗,会因他的爱情和誓言而恐惧,畏惧那爱情再绚烂,誓言再坚执,也只是暮春时节的叶与花,是她没有资格拥有的东西,终有一日会被尘世间的疾风骤雨轻易摧折。何况他衣衫翩翩像青云乘着东风越飘越远,而她逐渐陷在滚滚泥尘里只能望着他的背影。他们之间的鸿沟像高山与大海,她无力跨越,便只能站在岸边看他远走。她翻来覆去地做梦,泪水沾湿了枕头,最终怀抱着巨大的惊怖和决心,将定情的玉佩退还给他,从此人间天上各自安好。 二十九岁的时候,阮诗一丝不苟地穿上鲜红的嫁衣,静静地注视着妆镜台里苍白寡淡的容颜,怀抱着前所未有的笃定,拾起鲜艳的绢花,一枝枝插进精致的发髻里。这座京城里,有一百个家世显赫的大家闺秀,一千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少女,一万个温柔贤惠的娴静淑女。她们中的许多人,都会用罗帕掩住羞涩的脸颊,藏身在绣阁的窗纱后面,向着身份尊贵而年轻绝色的长平侯的车驾抛下鲜花。但是这个世上,只有一个阮诗。她会拥有自己所爱的人,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中。 她穿戴着庄重的凤冠霞帔,向垂垂老矣,却洞悉一切的父亲下拜:“女儿想好了,永远不会后悔。” “那就去吧。”父亲缓缓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再说。 她曾在一刹那间觉得心满意足,却又迅速涌起许多遗憾悔恨与美中不足。陪嫁的丫鬟仆妇搀扶着阮诗下了轿,簇拥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她抬起头,宾客们语焉不详真伪难辨的笑容从重重纱影里一掠而过,最后只剩下了夏初英俊修长的身影,站在她的前方。她所爱的人,正先行一步,在盛大锦绣的庭院里等待着她。笙箫鼓吹一瞬间寂静而无声,她恍惚看到自己登上冷峭的高山,在庄严而无声的殿阁下,静谧的流云浮上山巅,像羽化千年的仙子飞过碣石。夏初站在高高的玉阶之上,露出欣慰而喜悦的微笑,向远路而来的她伸出手……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三王不远,山川有灵。今有后生士女,阮诗与夏初,结发为誓,合卺为凭,蒲苇不改,磐石不移。终身相依,永不相忘。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前生后世,永为夫妇……” 他们正当盛年的时候,与自小私定终身的人三书六礼结为夫妇,写完了世上人人可羡的才子佳人的话本。可惜天时相差,行路迟迟,他们在最美丽的时候,仍然徘徊在樊笼之中,山脚之下,只能遥遥地仰望着白云袅袅的高山峻岭。他们各自的跋涉,还远远没有走到尽头。 第二天阮诗一反常态醒得很迟。她没有公婆要侍奉,下人向主母磕头行礼的规矩也一概免除。她不必小心翼翼地在厨下洗手做羹汤,也不必严妆端坐像一个雕像接受朝拜。只有夏初斜倚着床柱握着一卷书打发时间,一直等她醒来,在凌乱的鬓角上印下一个天长地久的轻吻。他们一共有九天的休假可以消磨,这段时间里他们恢复了绝对的自由之身,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缚住他们轻快的脚步。阮诗从枕上坐起来,欲盖弥彰地用手指梳着鬓发,转眼望着窗格外面的花影,绚丽的日光里照下的细碎的光斑——她有一个长久的妄想——回头望向夏初的时候,四目相对,她确信自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梦境。 一场冠盖压城,官宦满席的大宴之后,长平侯府闭门谢客了八日。那天日暮时分,自侯府的角门悄悄地逃出了两个轻装简服的黑影,趁着无人注意,便没入了黄昏之中。 绿叶成荫,山峦如聚,他们穿过宁静的林木,小心翼翼地寻觅着前人足迹踏成的依稀道路,向高高的峰顶走去,夏初走在她的前面,手里挽着长剑,遇到盘曲在路上的荆棘乱枝,就用晶莹的剑刃斩开。白雾在山谷里汇聚成翻涌的云海,如水的朝阳从海上升起。她薄薄的衣裙上沾满了草叶的露水,结在长发上变成璀璨的珍珠。 “……大禹平水土,名山川,以德而天下治,相传昔时宫阙高台,便在此山之上。” “先王距今,何止千年。咱们上到山顶上,能看到几块青砖,一抔土石,就算幸运了。” “那也无妨,说到底,宫阙楼台,都是一时一代的死物。敬拜先王又不是执着于死物。你我登上山顶,为的是领略先王如何借山川之灵秀,俯仰天地之大观,领悟万物循行之道……” 夏初说着说着,忍不住便漏出了笑意。 阮诗实在听不下去了,拍了他的胳膊一下:“你可真会胡说八道。”夏初反握住她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仍然向白云深处走去。 白云深处,泉水奔流,阮诗坐在一块长长的花岗岩石上面,交织的日影像金箔洒在素色的长裙上。长身玉立的青年,站在碎玉逐雪的乱石中,俯身向清澈透亮的流泉中舀了一瓢水。 夏初坐到她的身边,将那一瓢水递给她:“有些冷,饮慢些。” 夏初在咫尺之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阮诗暗自腹诽,又觉得不好意思,转开了视线,小口小口地抿着半个葫芦里冷冽的山泉。真的成为夫妇之后,有许多东西变得不再相同。即使并肩而坐,也能无端唤起许多过分绮艳的想象,足以填补她一直以来破碎残缺,半途而废的梦。她又抬起眼睛看他,几粒剔透清凉的水珠,在他散开的发梢上闪耀着。茂盛的枝叶像青色的车盖,密密地覆盖在他们的头顶,不知名的鸟雀藏在四面八方的叶子里交相鸣叫,远方的飞瀑直下云端,水声轰鸣,时近时远…… 夏初真的握住她的手,欺身上来的时候,阮诗虽然早有预料,却仍然几乎在一瞬间停住了呼吸。他要亲吻她的脸颊,阮诗有些紧张,便下意识地躲开,推了推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斥责他:“你还说效法先王,领悟万物循行之道,领悟到哪里去了?” “如何不是?”夏初不许她躲开,含着笑,认真地吻上她的下颌,“天地之道,在于自然。何况夫妇之事,乃人之大欲——” 阮诗想,这一辈子自己都说不过他了。她穿着很轻很薄像云雾一样的衣裳,它们很快就从她的身体上散开。鞋子上沾了春草的籽粒,如今又落在泥土里。她感到一丝恐惧,紧张地从此起彼伏的鸟鸣声中,竭力寻找着可能从远处传来的,似有若无的人声。可是夏初却一点不在意,仍然致力于逼出她细碎的喘息,甚至用湿润的吻掩住她的双眼,令她更加无法分辨真与幻。 她苍白的肢体卧在山石上,温煦的山风断断续续地从树荫里吹来,她并不觉得冷,却仍然抱着手臂,遮盖着自己平坦得不堪一握的双乳。不管她已经如何笃定,不再像年少时候羞惭地低下头去。这种时候仍然怕看他含情脉脉的目光,她深深感知到自己的丑陋,此时尤甚。因为他的躯体洁净而美丽,像毫无瑕疵的玉,没有人可以不在这种美丽面前自惭形秽。 何况她还不曾习惯,面对他情与欲之间的切换。何况她心中虽然像潮升一样涨满甜蜜与惊悸,因他流遍全身的水一样的亲吻,月光一样的触摸而恍惚沉醉,柔软得像静夜里的夜来香垂下雪白的花朵,堕入幽暗而光明的深海里。然而,她的身体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驯顺,与他的结合仍然艰涩得仿佛并非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她的想念和疼痛相互背离,欲望和抗拒彼此矛盾。她在背离与矛盾中无所适从,因此只像一束壁上风干的花束。她双腿之间的花径,现在仍然好像毫无防备地敞开,等待她所爱慕的人,一面俯下玉琢的容颜,贴着额头和鼻尖,极尽温柔地舔吻她的唇舌,一面用锐利坚硬的白刃破开她的抵抗,楔进她的血rou里。她妄想着全然拥有他,独占他,将灵魂剥离自己冷淡的躯壳,完全臣服于他。然而,每一处细小的血脉,都还本能地记得破身时的剧痛,令她即使在悠长的甜梦里,也无法忘记。 夏初折下一条细长的柳枝,翠色的细叶沾着流泉清露,轻轻点在她的喉咙上,然后像灵巧的蛇一样,缓慢地滑过她的乳尖、肋下和小腹。她在心脏剧烈跳动的干渴中,用手肘撑起半个身子,合拢了双腿,可是枝梢仍然像细针一样,刺了一下她最柔软的私密处。 “……先王以德治世,却仍不能尽平天下之事,因使皋陶治刑狱,设鞭扑,以佐九德……”他笑着调戏她,深情的眼眸中盛满了深切浓重的欲望。 微微沙哑的声音徘徊在她的耳畔,一本正经的调笑化成羞耻的绯红涌上她的脸颊,阮诗忍不住想要骂他两句,却又想不起一字一句,张不开因缠绵而战栗的双唇。她的胸中跳的极快极快,越是悸动不已,就越不敢看他。阮诗闭上眼睛,然后轻软的柳枝真的变成了长鞭,斜斜地落在她雪白的双乳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红痕。 “啊……” 她惊得一颤,紧抿的薄唇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她再恍惚,也该知道那条幽柔清丽的柳枝,得以在那双白玉手掌中亭亭盛开,也只是为了落到她的身上,只是从未料到,清冷的柳枝扫过她冷淡的躯壳,竟然会擦出一粒闪光的火花。温热的刺痛像一闪而逝的火焰,自纤细的红痕上一掠而过,然后渐渐散去,只剩下一阵阵细密的酥痒。她不住地想要伸手去抚,抹平那一丝突兀的,令她心神慌乱的印记,却觉得不好意思,只能紧紧地抓着石头的纹理,像忍耐痛苦一样忍耐欢愉。 柳条很细很细,划破空气,也只有非常非常轻微的声音。她咬着下唇,只肯报以婉转低回的羞涩鼻音。鸟雀依然在耳畔叽叽喳喳,树叶依然在风中沙沙作响。一丝丝绯红的线,像渐渐张开的花瓣上的纹路,暗暗地在她小巧可怜的rufang上延伸开来。她觉得痛了,前胸像一团炽热的火,在空荡荡的白地上烧了起来。她忘记了闪躲,因此只能抬起汗湿的手,覆盖住前胸柔和的弧线,像白雪压在梅花上。清澈湍急的暗流,正从静止的冰层下偷偷地流过,她用透明指甲的边缘,悄悄地碾过坚硬的花蕊,让令人迷醉的涟漪从湖心深处,一圈一圈地荡开。刚刚有许多许多次,柳叶卷曲的弧度,柳枝窈窕的腰身,像吻蜜的蝴蝶,反复勾住了柔弱的花心,令它们迅速地成熟,终于开始散发着甜美馥郁的香气。一阵阵灿烂的暖意从脸颊上散开,既冷又热。 微凉的柳枝,像丝线,划过她的手指。“喜欢吗?”他柔声问。 她羞耻得要疯了,没办法说是,也无法说不。她不愿意睁开眼睛,不愿看他深邃双目中她的倒影。于是他的呼吸,就像从天而降的斜风细雨,倏忽间就停在她的耳边,笼着兰槐的清香,将她吞没。玉石一样微凉的手掌,用只比抚摸更重一点的力量,按在她的锁骨上,然后慢慢向下,张开修长的十指,与她按在rufang上的那双手毫无缝隙地叠在一起,只用一点点强硬,就捉到她欲盖弥彰藏在掌心里的拇指。她被人点破,又像蒙受点化。思考中止的时刻,只能剧烈地喘息着,像白色的杏花树在春风里颤栗,慢慢地洒落一树的繁花。那双充满了温柔与力量的手,却稳稳地与她十指相扣,引着她的手压在那两团熟悉而陌生的软rou上,指腹一圈圈抚过鲜花的刻痕:“喜欢吗?” 花萼连着细茎在掌心里缠绵地摇摆,层层蜷曲的花瓣一片片张开,奕奕的花蕊毫无遮掩地盛放,盼待着如絮春风,如酥春雨。 她压抑的低吟陡然拔高,浑身颤栗,尖叫起来。 “啊……我……嗯啊……我好喜欢……喜欢你……”她喊出来的时候,冷清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了下来,沿着下颌,一直滴到胸前。 “好。”最后回赠她的是一个耳鬓厮磨的亲吻,像一个突如其来的奖赏,落在她发抖的唇角上。他珍惜爱慕地捧着她的脸颊,抚摸着微冷的泪痕,唇齿贴着她涩然的薄唇,缓缓拭去落在她唇上的,濡湿的水迹,渐渐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变得绵长无尽,直到岁月尽头,天地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