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京娘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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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在内屋又摔又打一通还是不解气,扭头恶狠狠的警告外面压根不敢靠近的京娘。 “丑八怪,我今晚都不想看到你,你要是敢进来一步,我明早就把这个乞丐窝不如的破房子全部掀翻,让你夜宿在外连乞丐都当不成!” 闻言,站在外屋的京娘一惊,急忙说道:“相公,这还未到初夏,你让我在外面睡一夜,这里没被褥没火器,我就算不会冻死也会生病呀。” “我管你会不会冻死。”站在门边的裴寂手指重重的捏着门框,指尖都隐隐发了白。 他盯着前方手足无措,一脸诧异的京娘,恶意挑唇,尽是嘲然:“冻死你这个肤浅又蠢笨的丑八怪最好,我还能落得个眼前干净,免得丑东西碍眼呢!” 话语刚落,门被从内往外的一把摔上,摔得震天响,险些倒塌。 听完这些显得格外残忍,格外无情的狠话,外屋的京娘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是缓缓轻轻的叹息一声。 裴寂的做法实在是过分且无礼,这里是她的家,他也是她养着,于情于理她这个真正的主人翁都不该被赶出内屋一夜受冻,说出去怕是他都会被世人的唾沫活活的淹死。 若是被村里的人知道了,裴寂能不能完好无损的活过今晚都要另说。 可她没对裴寂发火怪他以怨报德的行为,也没有尝试和裴寂再说说好话求情,她只是无奈叹着气的,很容易的接受了这个事情。 毕竟这种事对她而言并不少见,她已是习以为常,且她从小到大就不善求饶一事。 父亲从小就教育她,若她求饶,不如去死。 她从不敢忤逆父亲的教诲。 半盏茶后,屋外夜色深黑,凉风股股而入,如呼啸而过的穿堂风,打的人险些站不稳,森森冷意笼罩了这间破旧空荡的冰冷屋子。 京娘连忙上前几步,把吹得呼呼作响的木门使劲关上,才坐在桌边思考今晚她该怎么在几乎算是空无一物的屋子勉强度过一夜。 这时,她敏觉的察觉到内屋的门悄悄打开了些,有人趁着她背对着门的时候,迅速把一件事物从里面丢了出来。 厚厚的一团软物砸在地上,发出的声响特别小。 京娘回过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急慌慌的收回了门里。 她盯着内屋紧闭的门默了半响,再低眼望去不远处的地面多出来的一堆东西。 那一堆又大又厚的东西,正是怕被砂砾地面弄脏还特意包成团,再用熟悉的外衣包裹住的厚厚一团棉被。 她坐在桌边斜眼淡淡的望了会儿,忽地浅浅的笑了。 笑意不深,却是真意。 今年薄凉的春日走得快,阵阵的寒风伴着柳絮飞逝而过,转眼竟已是初夏过半了。 这日天气出奇的好,阳光璀璨,暖而不灼,山岭送来的暖风里裹着花的香气,正适合赏景游玩。 初夏刚至时,京娘一日拔菜下山回来,随口告诉他活泛的河水每过一轮寒冷冬季,到了夏日河里就会多不少的虾,游在水里个个肥硕的很。 恰巧今儿一大早京娘就去了村里的吴老三家帮忙卷烟,几乎整日不在家中,至于他的一日三餐都让张婶煮好了给他送去。 独自吃完了午食,裴寂待在空落落的屋里无所事事,突然心血来潮,便独自一人跑到村后的水沟,想摸些虾回来。 这村子家家户户都过的贫苦,桌上少有荤腥,就算京娘再纵容他,也不能日日一顿三餐的给他弄rou吃,因此只能隔三差五的东借一家西借一家,尽量满足一下他的rou瘾。 以前餐餐鱼翅燕窝摆满桌子,裴寂还挑挑拣拣的,一口一个没胃口,把掌厨的师傅们折磨的欲生欲死,如今三五日连个rou沫子都见不到,他反而日日念着想着,恨不得来头牛都给生啃了。 每次京娘给他做上一顿rou菜,裴寂站在旁边望眼欲穿的盯着,光是闻着空气里rou被炖烂的香气,嘴里的口水就险些包不住了,那情景真是教人无奈又好笑。 人啊,果然是个劣根性的,随手得到的从不珍惜,忽然没了,又会魂牵梦绕的想。 距离上次吃rou已是七八日前了,村里家家户户的rou都几乎被京娘借遍了,可辛苦借来的rou京娘一口都没吃,全部送进了裴寂的肚子里。 京娘待裴寂好的几乎挑不出错,但凡有好玩的好吃的全送到裴寂的面前,自己就站在旁边笑微微的看着,还劝他尽情吃喝不必给她多留,事后吃点剩饭剩菜也就草草了事。 她对裴寂简直是不计得失,不顾自己,就是世间少有的痴情女也得在她面前低头服输。 她的真心切意,满腔柔情全都给了裴寂,在她一往情深的深厚情谊里,哪怕是一颗石头做的心,也得被硬生生的捂热了。 每每大少爷裴寂因为一些小事闹脾气闹别扭,即便次次都是他任性所为,京娘也不觉恼怒,每次便屈身蹲在他身边耐心的哄着他,从来不厌其烦。 彼时,从下往上投来一双温柔情深的视线,他瞧的久了,总会不由自主沉沉陷入她清澈透底的眸子里。 她看着他的时候,眼里似乎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在她漆黑深邃的眼睛里,即便他一无所有,眼里也有了一切。 次数多了,时间久了,裴寂沉浸在这双如水如雾的眼中,不可自制一点点的陷了进去。 村里的乡亲们平时过惯了苦日子,谁能动不动就吃荤的喝香的,时间一长,哪个不看裴寂看的眼酸心酸? 个别的甚至对家里扣扣搜搜,连多吃一碗饭还要埋怨两句的那口子动起手来,大声骂她还不如京娘那个丑婆娘对自家汉子的好。 委屈被打的农妇们转头互相诉苦,诉着诉着这话就偏了方向。 她们个个埋怨京娘宠自家相公宠的没底线,牵连她们白白受委屈,又大肆嘲笑她蠢的没心肝,妄想靠着一点吃喝哄的那漂亮小相公对她感恩戴德,对她心生喜爱,会答应与她成亲生娃。 更何况,这漂亮小相公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长的一副秀气模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提,脾气又火爆易怒,平日连日常生活都不能自理,衣食住行全靠着京娘帮衬解决,他除了添乱还能帮到什么呀? 当然,这些话她们从不会当着京娘的面讲,都是私底下凑在一起偷偷的议论。 每次谈及京娘家的事,东家说来西家接,笑声热热闹闹的连成了一片,一向寡淡少话的村子竟因此热闹了不少。 妇女们挨了打,汉子们又嫉妒,这下就是家里还有存rou的也不愿意借给她了。 第一次快有半个月没吃到rou的裴寂可谓受够了苦,被rou瘾子勾的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连梦里都是念着满rou全席,足以可见他的求其若渴,梦寐以求。 每每深夜来临,对面的京娘被吵醒过来,站在他身边听他咿咿呀呀的说着梦话。 见这个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如今竟然因为一块rou在梦里委屈的险些掉泪,京娘不禁感到一种颇为复杂的心情。 她第一次竟对吃不上rou这件事而感到愧意横生。 裴寂则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穷带来的苦难,并且至生难忘。 他早就日日夜夜的念着想吃rou,恰好很久之前京娘就彻底解开了他全部的束缚,亲口允许他在村里随意出入,只是想去哪里同她说声便可。 若是偶尔他在外玩的晚了,她亲自去接他也不会对他责怪半个字,只会叮嘱他别乱跑出村,以免遇到危险来不及救他。 本来也没想出村的裴寂每次可有可无的应了,却压根没把她的再三叮嘱放在心里。 这日他实在被rou欲折磨的受不了,趁着京娘不在家里没人管,偷偷一人往村后的河沟跑。 裴寂从小住在豪华奢华的城主府里,拿的是笔墨纸砚,摸的是金勺玉碗,还没感受过摸虾的滋味呢,如今第一次摸虾,可教他新鲜坏了。 贪吃又贪玩的大少爷兴冲冲的跑到村后直奔河沟,短短半个时辰便灰溜溜的回来了。 村尾住的大多是年过半百的孤身婆子们,家里人死的早,她们便搬来住在一起,平常互相能有个照应,免得死在了家里都没人知道。 这日几个老婆子正搬出小板凳坐在街边晒太阳,看见裴寂焉头巴脑的走过,纷纷眉笑颜开的和他打招呼。 “京娘家的小相公,难得看到你走过,陪我们这些老婆子坐一坐吧?” “村里第一次有长得这般俊的孩子,若陪着说说话,咱可得高兴好一阵儿呢。” “放心,不让你白白陪着坐,我去屋里给你拿两个香面馍馍,又香又软乎。” “哟,就显得刘婆你家有是吧?俺家里也有,还有刚烤熟的红薯,摘下的甜果子,也给小相公!” “这算得了什么?我家有更好的……” 一群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说着说着,竟因此争上了,互相攀比着谁家里的存粮更好,能给他的更多。 无功而返的裴寂刚好又累又饿,听得竟有些馋了,想了想屋里空无一人回去也无聊,索性一口答应下来,还能蹭吃蹭喝何乐不为。 老阿婆们早前就见识过他高傲不羁的脾性,除了京娘谁都得不来他的好脸色,没想到他这会儿真会答应下来,个个高兴坏了。 她们忙不迭的把最中间的小凳子腾出来给他坐,再各自回家把吃的喝的捧出来,一股脑塞进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