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情爱让人变得盲目且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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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沉,风寒料峭,裴二少的身子病弱,自是不适合在外久站久聊,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入了城主府。 刚进主厅,便见陈大夫坐在下位的太师椅里低头喝茶,看他们走进来就放杯回桌,脸色臭臭的走上前。 他的犀利目光把裴钩的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然后再去看旁边的裴寂。 受上任城主裴葨芝的临终所托,每次裴寂和裴钩从外回来了,不论时间长短,城里府外,陈大夫都要第一时间赶到确认两兄弟的身上无病无灾,才能安心回到药庐继续过自己悠闲太平的小日子。 这是陈大夫每一次都必须做的事,五年之间次次如此,绝无不同。 这件事裴钩和裴寂都早已习以为常,两兄弟站直身体任由陈大夫前后打量,还能若无其事的随口聊着家常。 唯独身后不远的京墨和乌鸣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脸色皆是微微一变。 把两兄弟都仔仔细细的看完后,陈大夫瞪着神色悠闲的裴寂,皱起了花白的眉头,随口似的问道:“小城主,在外面贪玩这么久才肯回来,都是吃了喝了些什么好东西啊?” 裴寂坦诚回答:“平常我都喝客栈里的茶水,客栈里的饭食,还有一次镇里举办的庆典里一些常见糖人杏仁饼之类的。” 看陈大夫脸色不太好看,他忙乖巧的补充道:“我都是看别人吃了喝了才放肚子里的,其他不熟悉的东西一样没碰过。” 临行前一向脾气火爆的陈大夫忍着耐心再三叮嘱过他,裴寂次次都记得牢固,哪敢违背呀。 “真的就只吃了这些,喝了这些?”陈大夫语气不善,“再没碰过别人给的?” 回城马车上的这几日,裴寂日日都在吃京墨端的茶水和做的糕点,却是想都不曾想过就毫不犹豫的点头。 京墨怎么能算是别人?她算内人! 何况京墨当然不会舍得害他。 他的眼睛不瞎,这几日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多情深,每次递来茶盏满含情意绵绵,就是无欲圣佛也得败在她的眼下。 对他的千依百顺,给他的情深厚重,甚至远远比之长留村时待他更加的柔情似水,包容宠护。 若是这样她都舍得伤害自己,那他裴寂的这段费尽前行罔顾,艰辛坎坷得来的一场情爱未免也太过失败了。 听罢,陈大夫抱起手臂目光审视的看了看他,再有意无意的往他身后无声沉默的师徒二人看去,眼神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过了片刻,他哼了一声,走到裴钩身边去,面无表情的压低声音与他耳语了两句。 “……好,我知道了。”裴钩嘴角还带着笑,眼里已渐渐冷了,“陈老放心,此事我定然会给你个交代。” 陈大夫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走时连招呼都懒得和裴寂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小子打一个。 裴寂二丈摸不着头脑,就拉着裴钩问:“陈伯伯刚才与你说了什么,怎么看起来你们两个都不太高兴呀?” “兄长多心了。”裴钩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淡淡答道,“一点小事,待我解决了再同兄长说。” 明显被敷衍的裴寂干巴巴哦了一声,却没有发火,而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那我的礼物呢?” “兄长未免太心急了些。”裴钩抿着唇,软软笑语道,“我的礼物兄长都还没给呢,这会儿就急着索要我的礼物了。” 闻言,裴寂讪讪笑着挠了挠头,确实有一点点的羞愧了。 但仅仅只限于一点点,极其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而已。 这些年他真的是被裴钩给惯坏了。 “今夜兄长来我房中吧。”裴钩不着痕迹的推开了他抓着自己的手腕,温声细语的说道,“礼物就放在我的房中,兄长来了便知。” 站在厅口的京墨听着裴二少对裴寂说出的软言细语,不知怎地,心里就浮起了一丝丝沉重。 她在心底偷偷的问自己,怎么不高兴了呢? 不知道。 只是看着裴寂与旁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心里就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快,有些难受,还有些烦躁。 她束手垂首的站在原地,低垂着眼岿然不动。 “今晚啊?”那厢,裴寂的眼神就偷偷摸摸的往后飘,“可是今晚我想......” 后面的话他没敢当着众人堂堂正正的说出来,就侧头凑近了裴钩耳边,压低声音的悄悄与他耳语。 “今晚你能不能把阿墨的住处安排到我的无罔阁啊?” 他紧张的捏住衣角,脸颊羞涩的漫起了红。 “她已经答应和我在一起了,我想和她住在一起,能看着她的脸入睡,再看着她的脸醒来。” 这牛马不相及,身份地位全然不同的二人而今竟真能走到一处去,换了旁人知道怕是都要震惊的掉了下巴,裴钩却像早有所料一般。 毕竟自家兄长就算再不济再无用,对着那样倾国倾城的一张脸,谁真的能保持本心不变不改呢? 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啊。 他心里冷冷的笑着,正好听完裴寂说完这些甜腻腻的情言蜜话,脸色仍是泰然如山的稳重。 “既是她已经软口答应了与兄长相好。”裴寂还好整以暇的反问他,“那怎么还需要我来安排住处,兄长却不亲口提起?” “这,这不是我和她还没定亲成婚嘛!”裴寂羞涩的脸红扑扑的,“哪有还没和女子定亲,男子就率先提出睡在一处屋子的?未免也太放荡了,我担心会吓着她的。” “既怕放荡,怎么又提?” “虽怕吓着了她,但我更怕,怕她趁我不在跟别人跑了……”裴寂吞吞吐吐的说,“反正这段时间我要寸步不离的盯着她,直到她答应成婚为止,绝对不能再让她从我的眼皮子底下被别人勾了去!” 裴钩笑而不语。 “而且我要是提出来和她睡一间屋子,她一定不会同意。”裴寂拉着他的衣袖扯了扯,语气软软娇娇,“我保证分开两床不和她睡在一处,绝对不会做出界之事,你就再帮我最后一回嘛,小钩!” 就算你胆大包天想做出界之事,人家若是不愿不屈,你也拿她毫无办法啊。 而且过界之事,就算她想做怕也做不了。 这些话裴钩当然没有说出来,仍是笑眯眯的无害又干净。 “好吧。”纵容成性的裴钩最后无奈的应答,“但这事暂时不急,若今夜过后兄长还坚持不改,我就再安排她入无罔阁。” 刚听到前面两个字的裴寂顿时大喜,却是听到后面一句话时,明显的失望又漫上他的眼里。 虽是不满,裴寂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瞧裴寂的留恋眼神连连往某处溜去,裴钩不催促不着急,言笑晏晏的反问道:“莫非兄长连一晚都等不及了么?” 这话说的,像是他多豪放不羁,多不顾世俗似的,活脱脱一个好色成性的色胚子,见到路边走过的美人就腿软的挪不动道,表情轻佻而下贱,一心贪图美人的身子。 “我只是想守着她而已,又不是馋她的身子……”裴寂越说越羞,颇没好气的摆摆手,“好吧好吧,一晚便一晚,我不相信才短短一晚就能出什么幺蛾子呢,反正她迟早得入我的无罔阁!” 闻言,心里已是暗暗有了思量的裴钩缓缓笑了,眉眼如画,姿态优雅,还是清清淡淡的丢出那句熟悉话语。 “那我就祝兄长还是能得偿所愿。” 过了会儿,与裴寂说完家常话的裴钩就前呼后拥的离开了,而乌鸣就默默去收拾行李住处。 待奴仆们也全部退出后,偌大空荡的厅堂就留下京墨和裴寂二人,前后之间竟隔了好远的距离。 脸颊红扑扑的裴寂回过头时,就见京墨站在厅口面色冷漠的往外看去,脑子里还想着刚才与小钩说的话,心里就腾腾的热了起来。 他站在中央踌躇好会儿,慢慢吞吞的挪步走上前去,一直走到了京墨面前,才是试探着抓住她垂在袖子里冰冰凉凉的手腕。 感受到有人抓着她的京墨侧目回头,就见裴寂在她面前微微的低着头,如瀑发丝里的耳尖红红的。 “阿墨,你刚才对我好冷淡。”他别扭的拉着她的长长手指,低声埋怨着,“我还是喜欢在小镇的时候,你不会故意和我避开距离,会叫我的名字,还会对我笑。” 回到奉云城她就变得规规矩矩了,站的离他远远的,卑微的自称下属,恭敬唤他裴城主,顿时就和他拉开了好远好远的距离,一时半刻让他不敢轻易靠近和她说话了。 “你我身份有别,世态如此,只能服从。”厅里再无他人,京墨便温声的哄他,“若你实在不快,私底下我都顺你的心意便是了。” 无疑裴寂是最好哄的,才说完便得到他抬目灿烂一笑,凤眸鸦羽,波光流转,在光线暗淡的傍晚里竟是璀璨生光。 京墨望着他纯善无暇的笑容,也难以自制的勾唇笑了。 “今晚你先委屈下,暂时睡在客居兰阁水汀。” “暂时?” 裴寂伸臂揽住她细细不足一握的窄腰,低头亲昵的靠在她肩头,把她的身子往后按去,软声腻腻的笑了起来。 “对呀,等到今晚过了我就让你搬来无罔阁,和我一起住着。” 京墨不曾反抗,顺着他靠来的力道任他把自己压在门栏上,只是轻微的蹙了蹙眉尖,温声劝道:“我是客人,理该住在兰阁,不应再入主人居所。” 上次她是受了重伤才会入无罔阁养伤治疗,现在她的身体无伤无痛,自是不能再入城主独住的无罔阁,这很容易引起府里的议论与猜疑。 “我才不管这些呢。” 裴寂揽着她的腰,靠着她的颈,在她身前很傲慢的哼了一声。 “反正我要谁入我的无罔阁,要和谁一起住都是我做主,其他人要是多说半个字不好,我就让小钩去收拾他们,看谁再敢说不好的话!” “城主府的奴才人多嘴杂,一旦出现苗头就容易胡说八道,胡乱生谣。”京墨好脾气的劝他,“以暴力止谣最难控,不如寻根解决,从一开始就不要让他们看到容易发生误会,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胡说的是什么事,又是生的什么谣言?”裴寂就抬起头,愤愤不快的瞪着她,“他们看到的就是事实,听到的就是真相,从头到尾都不掺杂半点假戏,又何须解决?” 京墨被堵的哑然无话,不知该如何说了。 看她眼显无奈,裴寂横眉冷眼的嗔她一言,没好气的道:“我让你入无罔阁和我一起住,就是向整个奉云城的百姓们证明你是我裴寂看中的人,身心都要归我所有,谁要是不长眼敢来和我抢,我非得扒他们一层皮泄恨!” 语落,他似乎气急了京墨的不懂人意,一怒之下就屈指夹起她腰间一块软rou往里捏了一把。 捏完后他又迅速心疼了,用掌心按在她腰间轻揉了两下,然后丧着脸的诚恳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蠢成了这样,像根没开化的木头,一点都不会讨我高兴!” 顿了一下,又有些得意的补充道:“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个蠢样,除了我,应该再也没人能接受你这根不懂人意的蠢木头了。” 京墨险些被反反复复,里外矛盾的他给生生逗笑了。 乌鸣认为的没有错,自从裴寂出现后,她笑的次数是真的越来越多了。 坦诚面对自己深藏心底的心意和他在一起后,京墨就越来越像一个具有七情六欲,自然嬉笑怒骂的正常人。 这是一件好事,却也是一件坏事。 佛曰因爱生忧,因爱生怖,似乎爱这种东西不是个好东西,会让强大的人变得软弱,让聪慧的人变得愚钝。 最可怕的是,会让人变得盲目而莽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