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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报灾情,被黎王捉了个正着,户部恰好给黎王端端正正地打了个策应,所以,身为户部尚书的裴濮,这是得罪了西河世家。如今出事的几个巨贾是哪儿的人?不就是西河人吗?要说西河世家刻意下套害裴濮,是有这个可能。但是,这圈套明晃晃地放着,裴露生要不干那无法无天的勾当,谁还能逼着裴濮跳陷阱不成?人家喊你去走私资敌,你去干了,还说人家故意害你?裴濮当然不敢这么说。这么说的人是皇帝,皇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西河世家怀恨在心,要害朕的忠臣!朕不能让他们如愿!这真是让陈琦大喜过望。不止他自己不必致仕,连裴濮都眼看保住了!这么大的案子,这么严重的牵扯,除了死一个裴露生,他陈党居然能全身而退!简直不可思议。这老阁臣颤巍巍地大礼参拜,几乎老泪纵横:“陛下圣慈高恩,臣等惟……”话没说完,谢茂就噗哧笑了,伸手把他扶起来,说:“与阁老不相干。真查实了与计相无涉,叫他来给朕磕头谢恩。”吴善琏历来是个修眉冷目的表情,很难看出他的情绪。此时他心中也是唏嘘。倘若陈琦真的退了,内阁就只剩下他吴善琏一个人。廷推上来的都是小字辈,他不就是白捡一个首辅么?再古板不与人亲,他也对首辅之位有些寄望。现在皇帝摆明了还要重用陈琦,为此不惜连裴濮都留在朝中,可见三五年内,陈琦的地位仍旧不可动摇啊。就是这一刻,吴善琏彻底绝了更进一步的心思。——他年纪也不小了。待陈琦退了,他也该退了。两位阁老表面上都是高高兴兴地告退离开,谢茂继续歪在榻上看奏折,宫人回报说太后銮驾抵京,谢茂即刻吩咐去宫门迎接。正要起驾时,枢机处又来了牌子,衣飞石果然从枢机处想办法进宫来了。谢茂也不知道是犯了哪门子脾气,神色淡淡地吩咐赵从贵:“你走一趟,告诉侯爷先回长公主府候着,下午就有旨意。”牌子递到枢机处,定襄侯显然已经在宫门前等候传见了。皇帝居然不许他进宫,打发他回去?赵从贵一早就觉得皇帝反常,这会儿觉得皇帝更不正常了。领命之后,赵从贵去枢机处问明白衣飞石在哪个门候见,又急急忙忙地赶了去。衣飞石正在门前和几个守门的羽林卫聊天,见赵从贵亲自出来还挺意外,笑道:“公公怎么亲自来了?”说着就要进门。哪晓得赵从贵满脸堆笑地一揖到地,恰好挡住了他进门的方向。“好叫侯爷知道,奴婢奉陛下口谕——”衣飞石很意外。他脸上掩不住的惊讶,退后一步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跪下,磕头道:“臣恭聆圣谕。”赵从贵道:“陛下口谕,‘你走一趟,告诉侯爷先回长公主府候着,下午就有旨意。’钦此。”“臣遵旨。”衣飞石磕头谢恩爬起来,还有点回不过神,他这是……被皇帝拒之门外了?“赵公公。”衣飞石不是不会套关系,从前衣尚予回京办钱粮军资,他就经常跟着回来跟各部各衙门的二世祖厮混扯关系,这会儿很熟练地把赵从贵拉到一边,顺手就把一个锦绣荷包塞进赵从贵袖口。和旁人行贿时谄媚急切不同,他塞荷包的动作就跟理襟甩袖没什么两样,理直气壮又优雅好看。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给赵从贵塞东西了。从信王府开始,他就开始塞了。所不同的是,在信王府他给的都是银票,随着皇帝登基,且对他展露出越来越露骨的看重宠爱,他给赵从贵的东西就从银票变成了各种奇珍古玩。他家是真不缺钱,随手从身上摘个玉佩扳指扇坠,不是价值连城就是各有来历。如今家中衣琉璃新丧,他见皇帝虽不敢服丧却也穿得十分素净,身上没什么东西好扯,这才重新塞银票。赵从贵哎了一声,没有拒绝衣飞石的打赏。像他这样的皇帝心腹,哪里就缺钱了?旁人想送且送不进来。只有衣飞石这样被皇帝看重的贵人,赏下来的东西他不能拒绝——给脸不要脸,这不是得罪人么?当然,衣飞石赏的都是好东西,所以,赵从贵心里还是很喜欢这位年纪轻轻就极会做人的定襄侯。不用衣飞石打赏,他也准备向衣飞石透风:“自昨儿侯爷出宫,陛下一宿没阖眼。早上用过膳,又忙着看折子,接见大臣,一刻不得闲。这不是太后回銮么?陛下去贞顺门接驾,只怕又是大半天歇不下来。”衣飞石忙作揖道谢:“多谢公公。”赵从贵也不知道皇帝和定襄侯之间是出了什么差错,可皇帝在定襄侯离宫时骤然消失的笑容,可知此事必然与定襄侯有关。别的事他不能说太多,点到即止,施礼道:“奴婢告退。”衣飞石躬身相谢。回长公主府的途中,衣飞石一直都在琢磨:皇帝究竟为什么生气了?他将昨夜自己离开前后的细节都回想了一遍,并未察觉出哪里不妥。皇帝对他一贯宠爱,若说不乐意叫他半夜离宫,那不是还亲自送他到太极殿门前,叮嘱常清平仔细护送他么?也没看出皇帝有哪一点儿不高兴啊。何况,依衣飞石这些年待在谢茂身边的见识,他觉得皇帝也不是个能憋气忍耐的脾性。谁让皇帝不高兴,那一位正经不要体面尊贵,当场就敢下杀手。若真的不想他走,就说要服侍不许走,他难道走得了?衣飞石想了许久都不得其所,回府先去衣琉璃灵前烧香,看着妹子的灵位,也就没心思多想了。反正皇帝说下午就有旨意,且看看是什么旨意吧?午时刚过,黎王谢范就亲自带着圣旨来了,随行的还有太极殿殿前掌事太监赵从贵,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晏奉文。这架势看着就不得了,长公主府中门大开,排开香案,除了“抱病不起”的梨馥长公主马氏,衣家上下全都在堂下接旨。这是一道追赠衣琉璃为忠烈郡主的圣旨,表彰她揭发资敌大案的义行。黎王亲自宣旨,赵从贵来送皇帝的赏赐,礼部来的晏郎中除了来送衣琉璃的新册文之外,还要负责升级衣琉璃的丧仪——从前衣琉璃有个县主的头衔,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