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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帕,轻轻拭去少年额前伤口未干的血渍:“阿岚,你怎么还不懂?”“大祭司是太吉潜入晋阳的卧底,他和你的近卫勾结已久。”“今**若是敢离开密室,用不着等到祭典便会死在太吉人手里。”暗黄火光于石壁上跳跃,只见张青岚双手被反绑在石凳后,半张脸掩藏在斑驳光影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张凝月身披一件雪白长袍,一头乌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肩头,衣角被雨水浸润大半。她的神色狼狈而惶急,下手不由得重了些许:“你可晓得jiejie废了多大的功夫,才将你们交换过来。”“让那人替你参加祭典不好吗?”她身上带着一股海水的腥咸味,将手中的带血丝帕胡乱扔到地上,随即捧起少年双颊,喃喃道:“阿岚还是jiejie的好弟弟,不用去当什么祭品。”“他们想要自相残杀是他们的事,同我家宝贝阿岚又有什么干系?”少年低垂着头,漠然道:“……不好。”如今天灾人祸不断,人皇尚未将内陆的所有小国收复,为了安定内忧,这才想了个所谓“天祭大典”的法子,让如晋阳一般被他征服的国郡以示臣服。天祭大典,明面上是供奉牲畜五谷,让所谓“天择之人”带着祭品入海,向神明祈求风调雨顺,实则暗中试探各国态度,镇压不平者的逆反之心。张青岚晓得,事态发展成现在这般境况,自己仍旧不过是在层层权力倾轧之中、不幸被波及到的一颗再微小不过的棋子。晋阳需要一个祭品,以示对于人皇的忠诚,他的大哥需要一个祭品,如此才能顺手铲除异己,大祭司更需要一个祭品,毕竟巫祝之术式微,祭司一脉日渐凋零。真算起来,他和大哥本是兄弟,之间并无甚么血海深仇。即便是亲手送他上祭台,也只不过是亲缘淡薄,顺手为之,因果轮回。只不过张青岚这么想,却不愿意这么说,他无情揭穿道:“阿姐莫要颠倒黑白。”他微微歪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张凝月鬓边生出来的细汗:“我被送去天祭大典,分明是大哥在其中出力最多……”“啪!”张凝月猛地打了少年一巴掌,将对方剩下还未出口的半句话生生打断,皮笑rou不笑道:“阿岚在说什么,jiejie听不懂。”“你们为何要这般……这般相斗?”张凝月红了眼眶:“从小到大,本家的兄弟姊妹不知夭折了多少个,jiejie好不容易将你护到如今,为何非要同你大哥相争?”张青岚眉头轻蹙,冷静道:“并非我同大哥相争。”“是大哥不愿放过我。”“阿姐,”少年的声音很冷:“你好偏心。”烛火毕剥,火光倒映在地面上一层浅薄积水中不住晃动,密室之中顿时只剩沉默。张青岚神色淡淡,话音听不出来是讥讽还是自嘲更多:“更何况朝堂之事本就是你死我活,毕竟局数未定,父亲会将裕国公的位子传给何人,谁也说不好。”说完这句话,只听麻绳被刀刃切断时发出的一阵悉索声,张青岚用藏在袖中的薄刃将绳索割开,一边揉着发红的手腕一边站起身:“大哥远见,晓得未雨绸缪,小弟我只不过是见招拆招,苟活罢了。”“再者说,”垂下眼帘,少年紧握住刀柄:“让无辜之人代我受过,世上哪还有这样的道理?”张凝月假装听不懂,麻木地从怀中掏出药罐,轻轻涂抹在张青岚泛着红肿掌印的脸侧:“即便是jiejie同你说了这么多,阿岚也执意要去祭典?”张青岚点了点头:“是。”“没关系……”张凝月闻言,忽然笑得有些诡异:“今日风雨比起往常还要猛烈些,大祭司为了祭典能够顺利进行,已经将仪式提前了一个时辰。”“我给他下的迷药足够昏睡半日……阿岚,就算你即刻动身,也已经迟了。”第一百一十二章十月十五,水官解厄。天顶上好似被泼了一道浓墨,暴雨下得惶急,伴随着震耳雷声,雨丝在雪白电光之中勾缠成一张细密的网。轰隆隆——只听见那惊雷直坠而下,猛烈得好似要劈裂地上的山川湖海一般,叫人听得心惊rou跳,忍不住捂上双耳,再不敢恣意窥探天威。晋阳城中街道早已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雨势猛烈,不过半个时辰,洪水便已漫过大半青苔石阶。每家每户廊前都挂着两盏提灯,只是其中灯烛不知多久以前便灭了个干净,长街上徒留数百盏素色空灯,在狂风之中伶仃飘摇。紧接着又是一道白光闪过,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朱雀街上那裂得只剩下小半的石狮子背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转瞬间,一道白色身影跃入雨幕,冒着大雨,在空荡无人的街道上一路狂奔。那人步子杂乱,却算不得缓慢,身上披着直至脚踝的雪白长袍,一脚踩在水坑之中,飞溅起来的泥水瞬间将长袍边沿浸得湿透。顾不得身上脏污和天地之间的凶猛雨势,张青岚咬牙朝着晋阳城外奔袭而去。少年鬓边乌发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苍白而瘦削的脸颊上,粘腻地纠缠成一团。他抬起手胡乱地擦去眼睫上挂着的水珠,只可惜即便如此,眼前景象仍旧被滂沱大雨模糊成一片,叫人看不真切。关住他的密室设在晋阳城深处,天祭大典的祭台却是搭在东海沿边的铁藤崖上,二者相差足足十余里地……为了阻拦他,张凝月可谓是煞费苦心。张青岚眉眼之间渐渐染上一丝煞气,原本清亮透彻的眸子里也在雨夜之中变得晦暗。……随着时间推移,倾盆大雨非但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愈发猛烈,豆大的雨点砸在人身上,带起轻微的痛楚。狂风大作,将山崖边上林木的细瘦枝条悉数折断,在泥泞山路上留下一片狼藉。张青岚唇色发青,长袍上满是冰凉雨水,五指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之中,依靠着这般自虐带来的痛感保持神智清明。就在他快要攀上铁藤崖的瞬间,只听一声犀牛角吹响的长号震彻山崖,随后带起无数低沉沙哑的吟唱之声,虔诚而肃穆。只是这份虔诚肃穆之中又掺杂了一丝难以言明的诡异,好似白璧微瑕,清池染墨。听到那声熟悉吟诵,少年心神巨震,瞬间扯断了手中握着的粗壮藤蔓。他不住手脚并用,踉跄着朝山巅爬去,却是不经意间踢中横亘在半路的山石,狠狠摔倒在地。一时间浑身剧痛,少年闷哼一声,不知挣扎了多久方才勉强起身,死死盯着远处于山巅处缓缓升起的祭坛。手背青筋暴起,张青岚手脚并用,试图从泥沼中挣扎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