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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些他素日里常用的书房墨宝在一边那张八仙几上备着,通透敞亮的室内一切一如他从前在京城之时,处处都料理的极为周到雅致。“我不过是来看看,你本不用如此费心,不过,倒是难为你还帮我记得这些了,这些东西我自己都快忘的差不多了。”这一切布置,看上去都极花心思。看到此情此景,难免又想起从前的一些事,背手站着的段鸮这么说着,倒也引得那老仆越发不敢说什么了。“这怎么算是费心呢,这都是大人以往常用的东西,奴才这么多年可都一直留着。”“您虽然那日辞官离京,但京城官邸的人私下却也都散,河北那边当日您当差时旧部也留了不少,还有段家老宅多年留下的仆役和良田,光是每年庄子里进账出账的杂事,我等也只敢替大人好生照料着,等着有朝一日能真的回来,将这一切旧事拾起。”老管家口中所说的这些事情,却也是实情,四年间,段鸮其实一直没有主动插手过这些事。所谓的家宅旧部,都是他以前在朝堂时留下的。如今他一个人漂泊在外,没空理事。却也放心的将这一切都讲到这老管家手中,所以此刻,不用说什么就也吩咐下去的段鸮闻言先是坐下,拿起那桌上的香茗听着,却也来了句。“这些都是杂事,有你替我在那头料理着,倒也无事。”“不过,回京之事本就不急,下次记得再来找我时一切从简些就罢了。”这些他口中的话,明伯自不敢反驳。因段鸮提出说先处理公事,所以出来时,那老管家,也就是他多年前的部下明伯已在外头候着了。今晚会来,本就是找他有些话要问的,段鸮坐下又看了些桌子上搁着的四年间久违的折子之类的。这些事,他久不经手,却也熟悉的很。大致翻阅了几下,拿上他惯用笔几下批注却也将这些书信中要告知他的那些事看了个大概。这其中,有来自京城的几封密函,也有他那些从前的旧交情给他的一些私人书信。从前的他算不得一个人缘特别好的人,相反顶着个残忍酷吏,抛弃生母的糟糕名声在外头,外人对着段玉衡也基本是没几句好话。他阴险狡诈,爱耍心眼,还心狠手辣不是个好人。不过就因为他手上握着的权利,和在朝中即便消失却也时刻存在的影响,却也让他有着那几个共同利益的维系者,这使得段鸮能够不回去,却也将京城时下的有些事看个明白。也是说到这儿,桌案上在批注着东西的段鸮才突然想起了件事,又问了那站在自己旁边的部下一句。“明伯。”“诶,怎么了,大人?”明伯问道。“如今这京城之中,姓富察的还有几个?”“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随便问问。”段鸮明显不想多谈,就也这么回答。“额,除了当今皇后娘娘,还有已过世的李荣宝大人,就也只剩下富察家从前的家生奴仆了吧?”大约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明伯仔细想想却也将这些事告知了。“皇后?”可段鸮一听却顿了下。因从前他是功名出身的汉臣,就也不算了解这上三旗家族的事,尤其是段鸮这个人素来名声不好,除了维系利益的几处关系,他却也没有太多满臣那边的关系。如今细想,新皇登基前还被叫做宝亲王的时,确实在府里就被先帝指了个富察家的格格为嫡福晋,后来又成了这皇后,可后宫之事,他也不会太熟悉。但好在老管家这一席话,倒也说的简单清楚,想来明伯口中的话不会有错。这么想着,段鸮也不多问了。他本就不是很执着这一点,之后也就看完手头那些东西放下说了句,那今天就到此吧。“是,是,这一切大人心中肯定自有定夺,老奴知道您今晚要过来已备了些水,您在处州奔波多日,今天既然来了这儿,不如先用个茶再好好歇上一歇?”“嗯,你去安排吧。”这话说着,拂手示意他下去的段鸮倒也没再拒绝了这老管家明伯的好意。老管家看他点点头赶忙出去,又替他小心张罗了一番。,才放段鸮一个人在内室洗了个澡。这院子和屋子看着不大,但里外却非常精致,外头小几上的净瓶中茶花暗自吐芳,空气中有股极淡却也和很相配的香味。方才在外头看了半天公文的段鸮脱了身上的衣裳,又在里面单独的澡间闭目养神般独自泡了会儿。期间,热水在他肩背上滚落。褪下往常那层面具的他对着里间的水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这张‘毁容’的脸,过了会儿,才抬手沿着旁边那一处‘红疤’的位置,一点点撕了下来。这一撕下来,那块假的‘红疤’也就跟着掉了下来。最后印在水面上,就他原本的那张面目。——那张属于段玉衡的脸。水中,那个瘦削的男人长得极独特。鼻梁生的挺直,生的瘦而高,唇色有点淡,眉峰却又透着些冷肃,眼梢沾染着上位者的嶙峋,嘴唇生的薄。那一双总被人说是刻毒的眼皮上挑着,天生还生着一双心机城府极深的眸子,气度,心胸,筹谋才是此人身上最妙之处。虽年岁已是不轻,却也有股位高权重者惯有的味道,确实是个长相极有味道的男人。这一幕,若是让旁人看见。大概就该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段鸮带着段元宝光明正大走了那么多地方,却也没几个官场中人能认得出他来的原因了。毕竟,能用那一块丑陋的的疤痕掩饰,总好过被人随便就认出自己到底是谁的麻烦。也是这么在人后,才头一次算是把自己的真实面目露出来。不过当他看到自己胸口的那道已经愈合也没有留疤的伤口时,段鸮还是不免想起了自己那日里和某人在后半夜说的话。这药,原是上次某个人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