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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老鼠想着,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又回到了鼎山,回到了自己住了二百多年的老鼠洞里。 那时,身材短而肥胖的老鼠娘还活着,一老一小时常下山偷粮,然后一边拌嘴一边啃着叼来的核桃。 老鼠娘总是对他说:“响响,喜欢一个人,就要拼了命对他好。” 第九章段三儿 这场秋雨缠绵了好几日才停。 萧瑟寂寞的破道观中,住进了一位美貌出众的花妖少年。 轻佻孟浪的和尚盯着少年看了许久,评价说他有种冰雪之美,不像是魅惑人间的妖孽,倒像是出尘绝世的神仙。 商响虽然不爱听,却又不得不认同—— 那少年既冷又傲,目光像是月射寒江,能叫人顷刻间醍醐灌顶。 难怪道长会爱上他,两人并肩而立,看着便是一对神仙眷侣。 商响偷偷叹了口气,继续做着手中的事。 肖吟没赶他走,他就厚着脸皮的继续赖在这里。断不了痴心妄想,也只能赖在这里。天地之大,却好像早已没有了别的归属。 妖怪就是这样的,不在情爱上犯傻犯痴万劫不复一回,便堪不破红尘滚滚有多误人。 那一夜秋雨过后,老鼠精仿佛回到了从前,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为道长烧水做饭。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伤心难过。 院子里的梧桐树早在秋雨中掉光了叶子,一阵西风吹过,冬天快要到了。 在冬天到来之前,花妖少年头一次开口,与灰扑扑的老鼠精搭了话。 “你喜欢他吧?” 商响那时刚补完屋顶,双手攥紧脏兮兮的衣角,点头说:“喜欢。” 花妖少年看着他,在深秋萧瑟的空气中笑了笑。 商响为这笑容晃了心神,盘桓心中许久的话,实在按讷不住:“你呢?你喜欢他吗?” 他问得急切,因而声音颤抖。 少年含笑看着他,羽睫微微垂下,眉宇间有种彻悟过后的平淡:“我不记得了,一旦进入轮回,前尘往事就都不记得了。” “诶?”商响有些吃惊,想问他为什么道长记得。可是思来想去还是不愿意将肖吟的朝思暮想传达给少年,于是又卑劣的住了口。摸了摸鼻子,嗫嚅着换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码头上那具尸体,是不是、是不是你……” “是我。”少年目不转睛的看着商响,眼睛里流动着一种小老鼠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怀着巨大的悲悯,又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会问这个问题单纯是出于好奇心,商响也没想到,花妖如此干脆的就承认了暴行。 “受了凡人的供奉,必须帮他们实现愿望,这是妖仙的职责……” 像是清泉一样的声音缓缓淌着,花妖告诉商响—— 段三儿用死无全尸作为代价,许下了让段子棋得偿所愿的愿望。 “世上所有事情都有代价。”少年的声音渐渐放低,像是吟咏般的说到,“害人性命的,也终会付出代价。” 他垂下眼睫,不再注视商响。这句话,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到了深夜,商响又忍不住鼠类的本性,出门东游西荡。沉沉黑夜中没有半点月色,石板铺成的地上连影子都看不到。 这样的天色叫商响觉得安心自在,老鼠是活在阴暗里的生物。人间传颂的一切光明美好,都与他毫无瓜葛。 商响快乐的现出原形,化作一只普普通通的灰老鼠,在小巷里安静驰骋。 经过段子棋住的16号时,灰老鼠撞到了一只游荡着的鬼魂。 “段三儿?”他抬起头,张嘴说了人话。 鬼魂显然没有听过老鼠说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迟钝又小心的问道:“你是妖怪吗?” “小爷当然是!” 商响回答得无不得意。却又觉得仰头说话太累,于是幻化回人身,与那鬼魂一边高矮。 鬼魂的样子很凄凉,脸颊和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宽大破旧的短马褂在身上晃晃荡荡,像是挂在竹竿上,瞧着就是一副痨病鬼的样子。 “你一只孤魂野鬼在这里飘什么飘,小心让人捉了去!”商响端着架子,在这只刚成形态不久的新鬼面前大耍威风。 “我想进去看看……”鬼魂声音飘忽,阴气森森,在黑夜里怪渗人的。 商响皱了皱鼻子:“想进就进,都成了鬼这门这墙还拦得住你?” 鬼魂摇着头,渐渐飘远了些:“我怕吓着他,子棋小时候很怕鬼的。” 商响没少听人说段三儿的种种恶行,早在心中刻画出一个面目可憎的形象。可如今真的见了,却发现这人跟自己想的似乎不大一样。 “我听人说你用死无全尸来换你弟弟得偿所愿,这事儿是真的吗?” 鬼魂缓慢的点了点头:“我是个烂人,阻了他的前程。子棋从小就聪明,能念书会识字……”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把段子棋从小到大的事情回忆了个遍。 商响不理解,记住这些有什么用呢?段子棋早就跟他断了往来。就算他得了病,成日的咯血,靠吃***止痛,也没有去看过一眼。 “我知道他恨我,可是我也没办法。我没读过书,什么都不懂,想让他过上好日子,只能给人当打手……” 没有月色的黑夜里,商响靠在墙根下,听一只鬼魂讲了半天话。 “反正都要死了,总得给他留点儿什么。我这样的人,合该是死无全尸的。”鬼魂轻轻说,阴森的调子里,始终透着一种温柔的感觉。 商响挑了最重的话吓唬他:“你不知道没有全尸的鬼是不能投胎的?他们只能在人间游荡,形体会一点点变淡,会慢慢忘记自己是谁,孤独的等待几百几千年,最后消失在混沌之中。” 鬼魂微微笑了,嘴角的上扬的弧度有种难以言说的腼腆:“我知道啊,可我就是愿意,这是我欠他的,得还清了才能了。” “你……” 商响还有许多话想问。然而,微弱的晨光一现,瘦得脱了相的鬼魂瞬间消失在眼前。 小老鼠立在原地,想起鬼魂最后说的那句话,有点怅然若失。 之后的好几天,商响都没再见到段三儿。 想要问的话,一直憋在了心里。 这天,撒了一夜欢儿的商响照例趁着天没亮前回了道观,推开门却看见了坐在梧桐树下的肖吟。 半跨进门槛的脚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目光与对方一纠缠,整个人就像被施了法,傻乎乎的定住了。 “嘿嘿,道长今天起得真早呀。” 总算在院门口站定,商响反手关上了掉漆的大门。 “这几天晚上都去了哪里?” 肖吟的神色冷淡,和平日里别无二致。商响只当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