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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十分可怕。但其实,他当时看起来快要哭了。殷野好像一个在心里积攒了许多失望与无助的可怜人,急需找到一个人来宣泄,而那个人就是陈烬。陈烬打从心底里认为,他理所应当被殷野打。因为,如果不是当初他的一时兴起,殷野还会是原来那个殷野,而他们也还是原来的他们。在认识明知之前,陈烬最好的朋友,是殷野。说起来,他们的关系还要更亲近一些。两家都是世交,陈烬的爸爸陈尹为与殷野的爸爸殷燃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毕业之后又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就这样,顺理成章的,父辈的友谊延续到了下一代。在陈烬五颜六色的童年认知里面,他爸爸和殷野的爸爸是好朋友,他和殷野是好朋友,他mama章之微和殷野的mama关系也不错。六个好朋友,可以在一起玩很久。天真的陈烬捧着颜料盘,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为他脑海里的这幅空白线稿描边上色。那个时候的陈烬还很小,脑容量尚不足够,以为世界就是他看到的样子,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哲学与物理,更别提伟大的量子力学和相对论了。量子力学主张不确定性,认为世界由不确定的、随机的事件决定。而相对论反之,主张世界由机械的、稳固的规律统治,任何一件看似偶然的事情,背后其实都有必然在支撑着。陈烬觉得两种理论都对,必然撑起了偶然,而这偶然决定了世界的轨道。在幼稚园毕业典礼结束后的茶话会上,当陈烬和殷野同时发现在场少了两个人之后,酷爱迪迦奥特曼的陈烬拉着殷野决定要去打怪兽了。两个人手拉着手,穿着崭新净亮的小皮鞋,踩在青色的草地上,绕过一大片开着花的蔷薇丛,来到了一间没什么人会光顾的杂物房。这是他和殷野无意间发现的,园长的秘密基地。他们曾经看见园长一个人在这里偷偷吸烟,怕烟味沾到衣服上,所以打开了窗户来透风,最后把烟头掐灭,回到草地上继续和小朋友玩游戏。陈烬和殷野小心翼翼地走到杂物房外面,踩蹬在墙根边那一排结着苔藓的旧花盆上,四只小手扒着灰突突的窗沿,静悄悄地把那扇关不上的玻璃窗打开了些,挥开空气中的灰尘和丝缕的蜘蛛网后,探着头往里面看。杂物房里很空很大,几乎收容了世间全部的微尘和杂乱,却苛刻地把光线给赶了出去。对面那扇落满烟屑的窗如果不开,阳光永远进不到这间黑房子里来。“陈烬,我们走吧。”在空沉沉的屋里扫了一眼后,殷野用气音对陈烬说:“这里没人。”陈烬点点头:“嗯。”紧接着,就在他们攀着窗沿,准备把脚往地上够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下很清晰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把脚放回了花盆上。殷野用嘴型问陈烬:“里面不会真的有怪兽吧?”陈烬摇摇头,转回脸去,紧紧扒着窗台,屏住呼吸张着眼睛往屋里看,却什么都没看见,只听到了一些若有似无的声息。那声息响了一会,又停了。正当陈烬以为是幻听的时候,它倏忽间又响了起来,此后虽然模糊不清,却从不间断。杂物房里,那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声息如同阳光下rou眼不可见的微尘,藏匿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时高时低,时快时慢,既像野兽在苟延喘气,又像人在低声哭,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手心冒汗。两个人心里都十分害怕,害怕这里面真的藏着见不得光的怪兽。那种人心底最原始的恐惧涌到了他们的脚底,令他们丧失了逃走的本能,反而把他们的双脚死死钉在了花盆上,令他们一步也不敢挪,只能大气也不敢出,紧张无措地等待着怪兽从角落的黑暗里浮现出来。那个时候,陈烬是真的以为杂物房里藏着怪兽。他不知道,角落里的不是怪兽,而是比起怪兽,更为可怕的东西,叫做遮羞布下的现实。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可怖的声息停止了,杂物房陷入了一时的寂静当中。片刻过后,伴随着一阵井然不紊的脚步声,镜头匀速而平缓地摇移到了两个人身上。光鲜亮丽,仪表堂堂,最重要的是,亲切可近。殷燃走在前面,陈尹为走在后面。由于他们背对着这扇窗,陈烬和殷野看不见他们脸上的神情,但从背影上来看,两个人步履轻松,似乎心情不错。陈烬抽了抽鼻子,没有闻到烟味。殷燃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陈尹为忽然加快了脚步,疾步走到他身边,在他拉开门栓之前,攀着他的肩膀,用嘴唇碰了碰他的脸。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这是陈烬再熟悉不过的笑声了。紧接着,他们打开门,从杂物房里走了出去。陈烬陡然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看见殷野双眼发直,下唇被咬得泛白,看起来似乎还没从刚才“怪兽”的惊吓中缓和过来。陈烬忆起方才殷燃的笑,想帮殷野平复一下心情,便笑眯眯地凑到了殷野的脸边,嘴唇还没碰到呢,殷野突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把他从花盆上推了下去。陈烬不仅摔到了背,还被地面上铺的鹅卵石硌到了手肘,小臂一阵麻一阵颤,正难受的时候,殷野一下子从花盆上跳了下来,用力扯住他的领口,像个可怕的陌生人一样咬着牙威胁他:“陈烬,你如果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第三个人,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他一把甩开了陈烬,转身离开了。殷野走后,陈烬在地上坐了好久都起不来。他用手抓着领口,看着被扯松了的红色蝴蝶结,心里忽然有些委屈。这是他mama今天早上亲自帮他戴好的。过了好一会,陈烬有些瘸拐地回到了草地上。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早上出门时的可爱模样了。黑色的及膝短裤上还沾着没被拍干净的泥尘,mama熨得平整光洁的白衬衫也变得皱巴巴的,那枚怎么都戴不好的小蝴蝶结松松垮垮地吊在他的颈前,看上去跟他耷拉的两瓣小嘴一样难过。章之微估计是发现他不见了,也四处在找他,一看见他这副模样回来,立即心疼地上前把他给抱了起来。当章之微把他抱在怀里,轻声问他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时,陈烬下意识抬眼,捕捉到了不远处殷野的身影。殷野站在他mama身边,紧紧牵着她的手,正阴郁地、默不作声地盯着陈烬。陈烬扭过头去,把脸埋进章之微的肩窝,小声地嘟囔一句:“摔倒了。”章之微闻言笑了,只好轻轻拍着他的背,慢慢地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