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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他一眼,见他急得眼眶都红了,却问:“你身子大好了没有?” 许观尘重重地点了点头:“前几日才犯过病,这阵子应该不会再犯了。” 可是萧贽不明白,他的拇指轻轻抹过许观尘的眼角:“让你去就是了,你别哭啊。” 许观尘再点点头,爬起来就去换衣裳:“那我现在就走。” 萧贽确实不明白,那个何老头子,有什么值得许观尘这样对他的。 萧贽就看着他,风一阵儿似的飞进内室去,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束过头发,拿起手炉。此时将将正午,连午膳也不用,急匆匆地就要赶去何府。 他做这些事儿的时候,微低着头,还是红着眼睛,忍不住就要哭。 萧贽更不明白,只觉得他眼角的红颜色,像鲜桃儿上才熟的一抹红颜色。 许观尘全然不觉,向他作揖,便出去了。 这次出去奔丧,没有带上飞扬。 一来,飞扬是小孩子心性,尚且不懂得生死之事。再者,还没出年节,飞扬正玩得高兴,许观尘也没想打搅他。 萧贽不大放心他,就让小成公公换上便装,随他走这一趟。 从宫中出来,得先回一趟定国公府。 府里的老管事柴伯却拱手道:“公爷,祭文找府中文士撰好,初一连着悼礼一同送过去了。” 这就是不让他再去了。 许观尘定定道:“柴伯,老师丧礼,学生不去,叫天下人耻笑。” 见他坚决,柴伯也没法子,点了点头,与他一同去。 马车赶得匆忙,许观尘问道:“老师是怎么去的?” “祭酒大人是寿终正寝。”柴伯答道,“除夕守岁过后,祭酒大人才躺下眯了一会儿,街上打更的声音响过三响,他们家下人就发现了。” “怎么不派人告诉我?” 柴伯答不出,许观尘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小成公公,他也微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安分模样。 许观尘叹了一声,又问:“老师的丧礼,是谁家在办?” 柴伯道:“自然是何府旁支远房。” “这样。”许观尘点头。 上回去何府,碰见了从前同在老师坐下念书的杨寻,还起了争执。他以为杨寻回把事情揽过来办,方才还想着,若是杨寻办了丧礼,只怕他一去,就会被打出来。 许观尘没有再问,只是叹了口气。 老管事柴伯与许观尘的阿爷老定国公是一辈人,从前给老定国公当过马夫,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不得不退下来,就留在定国公府管事。 柴伯管家几十年,不曾出过差错。 许观尘之前在青州修道、在雁北戍边,如今在宫中养病,时常不在府里,人情往来、上下打点,都是他在办。 但有一点,柴伯不像旁人一般,喊许观尘“小公爷”,柴伯直接喊他“公爷”。 许观尘明白,柴伯一直都对定国公府从前的荣耀执念颇深,总把他看作是老定国公,要他快些把定国公府完完全全地扛在肩上。 此时见他不语,柴伯便斟酌着开了口:“公爷,这次年节,宫中的年赏,比去年又多了许多。” “嗯。”许观尘点头,“好好收着就是。” “公爷的病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许观尘没告诉他实话,“两个月犯一回,我也习惯了。” “近来城中……”柴伯压低声音,试探道,“编排公爷与陛下的风言风语好像有点多,还有人说,除夕宫宴,公爷坐在皇后的位子上了。” 柴伯总督促着他要重振定国公府的辉煌,要重振辉煌,自然不能断袖,还是同陛下断袖。那样,许观尘恐怕要被人说成佞幸。 许观尘把他当长辈看,也不想伤他的心,只道:“过了年节,柴伯若是有空,在各家远房之中,挑一个伶俐些的孩子来罢,我来教养,让他袭爵。” “难不成……”老柴忙道,“老奴近些年来,一直都替公爷留意金陵城的贵女,也为公爷攒了一些银钱。公爷原本就是寄名修道,若此时要娶妻……” 许观尘飞快地答了一句:“我不娶妻。” 自觉不妥,他低头,又闷闷地咳了两声:“我这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过去了,何苦拖累别人家?还是从旁支远房里寻个孩子来方便些。” 柴伯还想再说什么,马车已驶到何府门前,不等马车停稳,许观尘就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只道他是不耐烦,柴伯琢磨着他的反应,想着许观尘方才那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何府很是冷清。 三年前,何祭酒的外孙,七皇子萧启在宫变之中落败身死,何府也跟着陪进不少人。五殿下萧贽登基之后,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就此没落下去,凄凄惨惨地捱过三年,最后只剩下何祭酒一人。 许观尘失忆之后,只来得及来何府看过两回。那时候何祭酒已是很迟钝的模样。 如今去了,丧礼办得,也很是简单。 从前的何祭酒,是天下大半士子的老师,如今大半士子为了避嫌,前来祭奠者,不过寥寥数人。 罢了,罢了。 许观尘暗自叹气,跨过门槛。 堂前一口简薄的楠木小棺材,白布灵幡,与飞雪一起,随风而动。 没人拦他,也没人引他,更不要说陪哭回礼。整个何府上下,不见几人,凭吊祭拜,全靠自理。 小成公公拿起案上三支香火,凑近烛火。 那三支香,一只还没点上就断了,另两只受了潮,滋滋地冒了半天的白烟,也不见有半点火星。 许观尘一时无言凝噎,拿过小成公公手中三支香,放回桌案。 他恍恍惚惚地走到棺材边。何祭酒原本又高又瘦,颇有文人风骨,此时躺在棺材里,却显得矮小。身上寿衣是最寻常的模样,他原本可以穿祭酒的礼服。 忽然,覆着白布的桌案底下响了一阵,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桌案下边探出来,反手去摸供案上的点心。 柴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供案下的小孩子拽出来了。 许观尘摆摆手,让柴伯把人给放走了。 由小成公公扶着,许观尘才站稳了,一时悲怆,气结难抒,眼前隐隐地又发起花来,带着血,沙哑地唤了一声:“老师啊……” 小成公公拍拍他的手背,轻声唤道:“小公爷。” 不知又是谁,扑通一声在他身后跪下了,磕了个头,额头重重地撞在地上,砰的一声响。 “小公爷,我们家老爷走得太寒酸了。”那人扯着嗓子哭,又给他磕了两个响头,“求小公爷主持事宜。” 许观尘认得他,许观尘来何府两次,每回见到的门房就是他。 小成公公却按住许观尘的手,摇摇头:“小公爷,不妥。” “无妨。”许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