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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还没长好,就碎回去。” 杨剪没有答话,但李白知道,他听见了,也记住了……或许也会拼尽所能去做到。看似摇摇欲坠的,杨剪却把他抱得很稳,帮他在秋风中平躺,把他最娇嫩的地方射得泥泞,像个委屈了好多好多年的男孩,终于回到了故乡似的,什么也不愿再多虑,埋头吮吻他的心口。 城市灯火上空,浮动的是他闪烁的心跳。 大概四点躺下,杨剪抱着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人,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十点,前台打来电话,提醒退房。 李白已经走了,没什么好惊讶的,那人夜里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在念叨自己花光了钱,排好了工作,必须出去赚了,好像是下午一点的飞机?早上还要回家收拾行李。临走前窗帘透进来些许天光,李白就站在那片青灰之中,有点模糊,好像亲了他的眼睛,好像念念有词地在和他说,“阳光照你的时候,我老是觉得你像块玻璃。” 说了很多,他只能记住这一句了。 为什么会这么困啊。大概是有太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吧,睡眠障碍一直以来都是困扰他的大问题,李白走后,那条裙子被放在他枕边,他才又连着做了几个短梦。 杨剪从床沿站了起来,捏着鼻梁往浴室走。那人是怎么走的,怎么惶惶然把自己清理干净,然后穿上衣服,又是怎么把那些小东西如数家珍地塞回自己身上一个个小·洞里,他当时半梦半醒,闭上眼却大概能够看见。他走到水池前洗漱,用那条被李白抖开了的毛巾,接着又从阳台取来自己的线衫和牛仔裤。 先前沾了潮,李白把它们挂在外面吹风,现在已经足够干燥了。倒是外套没了踪影,一件薄夹克,比较暗的孔雀蓝色,杨剪本来把它搭在化妆椅背上,现在却在椅子腿底下找到一张被压着的牛皮纸小信封。 “生日快乐!”粗马克笔,一笔一划,写得有种中学生作文的严肃工整。 杨剪默念:谢谢。 “早上好冷,外套我穿走了:)”背面这句是用酒店的蓝圆珠笔写的,又恢复了那人平时乱写乱画的潦草。 杨剪默念:好吧。 信封沉甸甸的,装的应该不只有一张纸,他用台灯底座的直角边压着,整齐地把它裁开,倒出来一把拴着麦兜挂坠的钥匙。 不对,看那黑白条纹的帽子,这位是麦唛,麦兜他老弟。 因为我属猪吗?你也想当小猪?杨剪忍俊不禁。 钥匙也不像是开门的,莫名有些眼熟。他又把信封捏圆,伸手进去掏了一把,果然还有个小东西掉在信封的角落。杨剪把它倒在手心,只有硬币大小,居然是纸叠出来的,很薄的那种票据纸,展开来看,纸张皱巴巴地蜷着,大小也只够盖住杨剪的手掌,然而写在顶端的三个大字外加一行小字却沉甸甸的,足以夺人眼球: 藏宝图 (杨老师专属!) 第60章新年和新室友 李白在上海待了三个多月,期间还跑去香格里拉等取景圣地忙了几周,谢氏投资的一部都市爱情片,女主是个万草丛中过的时装设计师,热衷扮靓,基本上一场戏一个发型,演员更是谢氏旗下的头牌,港台圈当今最热的小花儿,对自己的形象要求极为苛刻,再加上她那些朋友同事也不能掉链子拉低电影时髦值,妆发组的工作量可想而知。 事实上这并非李白的主场,他最初进组的缘由只是祝炎棠过来友情客串了一下,饰演女主白衣翩翩的校园初恋。几天拍摄就能搞定的事儿,然而祝炎棠尽管初出茅庐,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对自己形象的挑剔不亚于那位小红花儿,跟他合作过的,比较放心的造型师,只有李白还在国内,还有空档。叫人救场,祝炎棠亲自打电话给李白,不问他肚子长好了吗,只问他钱花完了没有。 这简直就是往痛处上戳。接到电话时李白正在河北农村的婚礼上端着大白瓷碗吃喜面,耳畔爆竹阵阵,头脑嗡鸣不止。他刚刚买了个大件,手术剩下的存款的确已经空了,这趟赚的也只够维持半个月左右的温饱,治他脑子的各种药片更是快要吃完,得开新的。但当时他一心想着十月五号就要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回到北京——他一心想着杨剪在干什么,“七号就有你的镜头了?”有点敷衍,“我不知道能不能赶过去。” “那我就只能让他们组里的人给我做咯?一个都没见过,给我做成的士司机的气质我也没有办法,”祝炎棠闷着鼻音,听起来委屈极了,忽又话锋一转,倒还挺体贴周到,“小白哥,我还想多给你找点外快呢?” 李白:“……” 十月五号,他还是见到了杨剪。 十月六号的头几个小时他和杨剪在床上度过。 下午一点钟,他就坐上去往上海的飞机了。 祝炎棠说得对,没人会和外快过不去。 白衣翩翩的校园初恋应该是什么样的?李白窝在经济舱头一排,冷气吹得挺凉,对面坐了个空姐。他在舷窗上用手指勾勒。应该是黑发,黑眸,唇红齿白,笑意明朗。这造型在技术上要求不高,就是感觉必须得对味。李白一天学也没上过,但这不妨碍他有初恋,他的初恋可能同时也是很多人的初恋,符合以上一切特征,就只有一点相左——白衣服很少…… 杨剪在熙熙攘攘的北大校园里穿一身黑,脖子上挂一条银色的拨片坠子,夹着课本低头快走的模样,他现在还能从记忆里清清楚楚地拎出来,摊开掌心就能看到。 画在指尖下面。 杨剪是黑色的明月、月下的湖山、山峰的暗面。 就是这种感觉吗? 如果非要找出一点岁月带来的变化,杨剪不像当时那样总把头发修得很短,刺挠挠扎手,现在刘海一长,就容易显得散漫;眼下的阴影也不知是因为黑眼圈,还是睫毛长得更密了,总让李白觉得比曾经浓重。 不笑的时候,就凭空多了种心不在此的冷淡阴沉。 但也就只有这些了,快三十岁,杨剪连皱纹都不带长的。早晨天刚亮那会儿李白撑着下巴看了好久,从眼角到鼻翼,真的一道也没有找到。当时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大的小的愿望就只剩下一个了,他希望再过五年自己还能趴在这里,看出同样的结果。 然而现在一天还没过去,又有新愿望冒了出来——李白拉高夹克的领子,把脸埋在里面,两手插进口袋,企盼杨剪能找到他留下来的那件东西。 信封压在椅子底下,杨剪是敏锐的,一定能发现,这点李白毫不怀疑。他的愿望是杨剪在把它拆开之后,依然有耐心读那张纸,能够顺着他画出来的、歪歪扭扭的路线,穿过偌大的北京城,收到来自他的,重逢后的,第一件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