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谁是魔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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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谁是魔龙 帝释天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阿修罗？” 阿修罗的眼神飘忽了一瞬间：“没什么，你饿了吗？我去打猎。” 他抬腿想跑，帝释天却叫住了他，说自己还不饿。 阿修罗开始琢磨自己还有什么足够耀眼的藏品能拉出来晒晒，帝释天环顾四周，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说此地叫龙巢岛，这是魔龙的巢xue，为何白日从来不见它呢？” 阿修罗想也不想地接话：“他白天应该去海上狩猎了，只有夜晚才会回来——也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回来。” “它只要回来，就会和前几夜一样？岛屿就是它为所欲为的乐园？” “那倒未必，他心情好就不到处烧树了。” “你好像，很了解这只魔龙。”帝释天看着他说。 阿修罗几乎觉得自己是不是露了什么破绽。 他心念一转，已经想到如何接话：“和它周旋久了自然了解，不然，我也不能活到今天。” 帝释天却颇为担忧：“你一直在这危机四伏的岛屿上和龙周旋，实在太危险了。” 他又一次发出了邀请：“和我走吧，阿修罗。我们一起，定能离开这危机之地回到天域的。” 阿修罗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走？” 帝释天看着他，眼神茫然而疑惑——他的确一无所知。 “此地有龙，还有金翅乌，它们从前就时常攻击我们天人。迦楼罗是个例外，如果你想，它愿意的话，我们带它一起走，而且……” 阿修罗忍不住打断了他：“那无需担心，这岛上没有东西敢在我面前动你。” “可善见城如今局势混乱，我在的时候还能悄悄庇护一些流民，如今……我不能安坐于此看他们深陷天灾和人祸。” 帝释天解释着，对面的男子还是一脸不解。他突然意识到，天域是自己的故乡，可对于阿修罗而言，不过是个耳熟的地名。 龙巢岛，才是他长大的家园。 这样强求，是自己太想当然了。 帝释天有些抱歉地看着他：“是我强求了，这里毕竟是阿修罗的家园，我不该非要你和我一起走。” 阿修罗：…… 他听见帝释天在和他道谢，感谢他这几日处处照拂，可他真的暂时放不下善见城的事情，现在他要想法子穿过那片黑雾回去。 他感到莫名的烦躁，甚至有一点委屈。 如果现在他是本体，后边那片树林已经被他的尾巴扫平了！ 很好，现在他又想把地脉附近的魔物再烧一次了。 对面的天人察觉不到他的腹诽，还在对他念叨：等天域的祸事结束，他会回来探望他这位好心友人，只要他想永远可以到善见城来安心住下云云…… 可恶。 阿修罗听见自己反问他：“你为什么要回去？事到如今，龙巢岛外也没人来找你，你站上祭台时，还不知道他们要拿你做什么吗？” 他们只是想把你的生命献给早已不会回应的天神罢了！ 急躁起来的魔龙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如果不想见到我，为什么要唱那首歌？” 话音刚落，阿修罗当即察觉到自己失言。 糟了。 而帝释天并未意识到他刚刚漏出了多大的破绽，犹自不解：“那首歌……你是说，在祭典上唱的那首‘征讨之歌’？” 他走向阿修罗：“那首歌……其实是我赌了一场。” 赌？ 阿修罗的脸色阴晴变幻，帝释天解释道：“十天众压榨天人百姓多年，我想趁那个机会解脱天人的百姓。” “没想到来的却是传说中的魔龙。” 阿修罗：…… 他感觉到一股熟悉而不受制的怒意正在一点点朝他涌来，唤醒他想撕裂一切的本能。 可是，不该是这个时候。 他深深看了帝释天一眼，转身飞快地离开。 “阿修罗，你要去哪里？” 对方顿了顿脚步，还是三两下跳跃消失在山林中。 浅滩旁只剩下了不知所措的帝释天。 阿修罗为何这般气恼？ 他灵神体只长出了几片莲叶，微微垂着。 自从遇到阿修罗开始，对方少言寡语，却一直对他处处照拂，自己和他既无恶意也无冲突，为何要在这事上动怒？ 不对，从遇见开始，阿修罗从来没问过他为何被魔龙擒获流落到此。他……怎么知道我在祭典上做了什么？ 帝释天的呼吸逐渐绷紧。 有件事一开始就摆在他面前，却被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他的灵神体虽不善战斗，却天生能听到旁人心声，哪怕对方只是只灵智较高的鸟。 即便他不主动探查，也能听到许多人们无意间流露的心语。 从前在善见城，在军中也是这样。 可他一次也没听到过阿修罗的心声。 阿修罗是强大的天人战士，或许可以用他的精神力极其强大来解释。 可……帝释天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天晚上的场面，那头恶龙的心，他也看不清呢。 …… 帝释天摇摇头，把这可怕的猜测暂时放下。 他跨过浅滩，朝阿修罗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走过了浅滩，走过了他夜晚休息的山脚下，还是没有阿修罗的踪迹。 他走到森林的入口，阿修罗的警告在他脑海里跳了出来。 阿修罗说，林中地脉被魔气侵染，魔物横生，还有十分警惕生人的成年金翅乌。 ……无论如何，至少得先找到他在哪。 帝释天走进森林，林木茂密，碧色森森，十分清凉。骤降的气温让帝释天打了个冷战。 好安静的森林。 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远处翻涌的海浪，穿林的微风，甚至虫鸣鸟语，在他踏进森林的瞬间消失了。 触目所见，只有郁郁森林，不见任何活物。 整座岛十分安静，安静得让帝释天想到风雨来临之前。 他深入林中，来时的小路已被茂密的灌木挡住。四周树木簌簌地抖动起来，一阵疯狂的振翅声响起，金翅乌从岩洞里成群结队地冲了出来！ 它们显得十分惊恐，逃离的鸟群在半空中凝结成黑金色的风。 大量兽群甚至魔物突然从林中各个角落喷涌而出，如同黑色的潮水朝帝释天所在的方向奔来！ 帝释天心头一惊，连忙躲进旁边岩石的角落里，躲避奔涌的兽群和魔物。它们狂奔的声响远去之后，帝释天探出头，他们奔来的方向的林中飘起了浓重的黑烟。 他甚至能远远听见树木断裂的声响。 森林里发生了什么……对了，一定是魔龙归巢了！ 他有点紧张，视线乱扫之下，却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从灌木上挂着一缕红色的布料。 阿修罗的衣服？ 他连忙来到灌木丛边，拿起了那一缕布料，与阿修罗那件红色外袍一样的质地。 半空中传来熟悉的叫声，一只金翅乌落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是迦楼罗。 它咕咕几声，帝释天靠灵神体听懂了。 迦楼罗：“你干嘛还往前走？” 帝释天见到是熟悉的人，不对，是鸟，不由得高兴了起来：“是你呀，你见到阿修罗了吗？” “咕唔咕！！嘎！！”——找什么找！不想活啦！ 迦楼罗一口扯住他的袖子，把他朝反向拉。 “嘎嘎嘎咕咕咕咕！！”——前面啥也没有，别找他了又发疯了，跟我们去躲躲风头，不然你死定了！！ 迦楼罗扯了两下，发觉对方在挣脱他。 “嘎？”——你这天人没事吧？ 帝释天把自己的袖子一点点扯了出来：“什么发疯？我好像让他生气了，我得去找到他。” “嘎……嘎？” 迦楼罗缓缓后退一步，看着这个看起来精致而脆弱的天人。 我早该明白，那头龙就够癫狂了，喜欢的天人肯定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自己非要撞龙焰上，能是什么正常人！ “咕唔咕唔！”——那你自求多福吧！ 迦楼罗眼神复杂地看了帝释天一眼，拍拍翅膀离开了。 你们纠缠去吧，本金翅乌就先走一步了！ 帝释天看着迦楼罗消失在树林上空，继续朝前走，四周魔气渐渐浓郁，山壁上有许多焦黑的火焰灼烧痕迹，一地被烧至碳化的林木，甚至有一些奇形怪状，帝释天不愿细看的碳化物体。 是不是来到了阿修罗说的被魔气污染的地脉附近？他记得对方说因为污染，这儿一直在衍生出源源不断的魔物。 前方有一块巨石挡住去路，他在石壁后听到前边有石头碎裂的声响。帝释天走到巨石边缘，悄悄探出脑袋往前面看。 熟悉的，顶着一头黑红色长发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动也不动，四周地上全是黑色的痕迹。 帝释天正要叫他的名字?，却听到了一声雷鸣般的低吼！ 帝释天怔在原地，黑红色的触须四处乱飞，远处树木花叶被割得一塌糊涂，有一条甚至将帝释天用来遮蔽自己的巨石打出一条裂痕。 又是一声炸得人耳朵生疼的低吼，帝释天看清了他手上正在蔓延的鳞片。 他的头顶正在长出锋利如刀的黑色长角，他的触须逐渐合为一体，在身后现出龙尾真正的面目。 阿修罗双眼红得像在滴血，神情疯狂，触须随意一甩，一排树木倒下，几只小型羽族妖怪未来得及飞走即被触须尽数杀死，红色的血液飞溅上已成焦炭的树干，转瞬失去色彩。 阿修罗侧过身，他面前是一处外露的魔眼，一团团还未来得及化出形体的魔气茧团被他的触须从中切断。 他伸出手，从即将成熟裂开的茧团中将形容扭曲的魔物扯出，黑色的火焰从他周身燃起，将那些被切开的茧团全部烧成的灰烬。 帝释天抓着身旁的巨石，紧张得差点忘了呼吸。 他不想承认的荒谬猜想成了真，阿修罗身上的种种古怪都解开了。 降临祭典抓走帝释天的是他，对帝释天百般照拂的也是他。 阿修罗，就是抓走自己的魔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