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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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决心 数日后。 帝释天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下，看着旁边树上歪歪斜斜的鸟窝。珠鸠这种鸟类对巢xue的规整一向不大在意，几根木枝一叉就是一个窝，现下那几颗娇小圆润的蛋已经滑到枝头边缘摇摇欲坠。 一、二、三—— 这些蛋全都滑出了边缘掉了下去。 一朵莲花瞬间开在了它下坠方向的下方，接住了它，鸟蛋砸得那金莲花颇有弹性的抖了好几下。 眨眼间莲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低头打开了合上的花苞，那几颗看上去一捏即碎的蛋落在他掌中。 金莲的力量……似乎变强了？ 亲鸟觅食回巢，在帝释天手中找到了自己的蛋，这小巧可爱的鸟儿在他身边飞跃鸣叫，轻轻啄了他几口。 帝释天看着这只鸟儿，迟疑地伸出手，浅金色的丝线蔓延、刺入，鸟儿如他所愿般不再鸣叫，顺从地飞回自己的巢中。 “……” 金线收回，帝释天翻过自己的掌心。 他的灵神体…… 一声低吼很不真切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抬起头，这儿的天空异乎寻常的蓝，比陆地上好看的多，天际有个黑点游弋，在他视野里逐渐放大，清晰地显示出巨龙黑色的长翼来。 深渊的魔龙在天上野够了，早早归巢。 他落在帝释天不远处的一处宽阔而草木稀疏的平地上，龙身笼罩在一团浓黑雾气之中逐渐缩小。 自从魔龙本体暴露在帝释天眼前，阿修罗不再避讳着帝释天见到他真实的模样，时常大摇大摆的在他面前变来变去，似乎已经放飞自我。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帝释天对如何与魔龙这种传说生物相处已经有了一些心得。 作为一个活在传说中的生物，阿修罗的性情和传说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啊不，判若两龙。 大部分时候他都只是一个寡言少语，又坦率心细的人（龙）。 只要……他不陷入狂暴之中。 黑雾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青年，他左右扫视了一圈，看到了帝释天的位置，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在做什么？” 帝释天摊开手给他看那几颗蛋：“它们掉下来了，我正要放回去。” “噢。”阿修罗看了一眼树的高度，“我帮你吧。”他的触手缠上帝释天的腰间，另一只托着帝释天把他直接“举”到树梢头。 “放吧。” 帝释天：“……” 他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触手，把珠鸠的蛋放回了巢xue，顺手还给巢xue加固了一下。 不知道这头龙什么毛病，似乎特别喜欢用触手缠着自己的腰。他黑色的灵神体触手如锁链一般难以挣脱，那尖端抵在自己衣料边缘，堪堪就要触碰到自己胸口前紧张到瑟缩的莲眼。 帝释天垂眸，手按在那触须上轻轻摩挲着，阿修罗把他放回地面却看到他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帝释天眸光微垂：“你……为什么总用触手缠着我的腰？” 触须卷在腰间似松未松，触须的主人语气却有些疑惑：“不可以这样吗？” “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我们龙表达喜爱的本能。”这恶龙状似无辜地看着他，一派天真，“你不喜欢吗？那我——” ——天真地入侵了帝释天的领地。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好吧，随你喜欢。” 他不自觉地喉咙吞咽了一下，还是放任了对方的行为。 前几天阿修罗气说什么来着—— “那是天神许诺的，我终会相见的伴侣。” 忉利天神啊，你怎么会给龙留下这样的承诺，你和魔龙一族真的是敌人吗？ 帝释天拍了拍自己的脸，好热的天气。 迦楼罗从外边飞进来，盘旋在半空叫了几声，又匆匆飞走了。 “它好像最近一直在躲着我们？” “长大了不爱和人扎堆吧。”阿修罗看向一边，绝口不提迦楼罗是被自己胁迫的，“它说海边漂来了一艘沉船，我去看看。” 帝释天连忙拉住他：“我也想去。” “嗯，走吧。” …… 他们来到沙滩上。 果然有一艘外表受损颇重的轻型商船被冲上了海岸，看起来遭受了猛烈的海上风暴。 帝释天想去看船舱里还有没有活人，触手拦住他，别的触手缓缓把船挪动了一下，露出船舱路口来。 “我去看看。”阿修罗钻进了船舱。 片刻后他从船舱里钻了出来：“没有人，可能都跳海逃生了还是怎么，倒是有些东西。” 帝释天问：“什么东西？” “一些粮食，已经被水浸透了。这船龙骨之类的地方还算完整，勉强还能开，但是经不起下一次风暴了。” 帝释天扫视了一眼被扶起来的船，在船头见到了善见城的标记。 “这船，是开往天域的。” 天域…… 好几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 阿修罗又看了一眼正在沉思中的帝释天。 他坐在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都快烧糊了。 阿修罗的触手抖动了一下，把那些残渣卷走。 帝释天回过神来，阿修罗的触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你有心事吗？” “自从见到那艘船，你就忧虑重重的样子。” 帝释天碧绿的眼眸看向他，神情认真而忧虑：“阿修罗，我还是想回天域看看。” 果不其然，阿修罗听完眉头已经皱起。他似乎对某些词汇格外介意……甚至会催化他的失控。 帝释天对上次记忆犹新，心中不由一紧，但这回阿修罗只是神情略微有些不快，倒也没有失控的迹象。 “……”眼看着帝释天眼巴巴看着他，阿修罗无奈道，“你还是很想离开吗？” “什么？”帝释天看着他触手拖在身后的沙地上，忽然意识到，?他俩可能沟通上出现了某种偏差。 帝释天试探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回去’，是再也不来的意思呀？” “不是吗？”巨龙没精打采地扫他一眼，语气听着倒是平静，“也是，善见城如此辉煌亮丽，哪里是这贫瘠的龙巢岛能及的。” 帝释天：“诶，你窝藏在地底洞xue下的珍奇宝物，可不亚于善见城王宫啊。” “你回去好好做你的圣子也好，过几日就把我这面目可憎的恶龙忘了吧。” 他话里话外几乎是有些阴阳怪气了，帝释天不禁失笑，安抚道：“你误会了，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阿修罗“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勉强接受这种安抚，又提议说：“你若是真的放心不下那些人，入夜之后我可以带你回去看看。” 随着他的话语帝释天逐渐展眉笑开：“多谢你！” “不过，我不会落地的，你只能远远地看几眼。” “已经很好了，多谢你，阿修罗。”帝释天欣喜地站起来。 “那么今天的晚饭就由我来吧，阿修罗你坐着休息就好，我真的已经看会了！” “——别碰那个！……算了，你还是放下吧！” …… 红日入海，月共潮生。 黑色的恶龙显出龙身，并未彻底变回原本的真形，只保留了一半大小。 夜幕中黑龙搭乘着白色的圣子飞越了环绕龙巢的黑雾屏障，冲入云层之上。魔龙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已经看到了天域的海岸线。 为了隐蔽身形尽量不引注意，阿修罗在云层中穿行，这天色云层，离天域越近越是漆黑厚重，倒也便利了他隐蔽自己。 阿修罗忽然放缓了速度下降了一些，帝释天问：“怎么了？” “这里的魔气，比我上次来带你走的时候更浓重了些，你们的人无论看起来面对何等入侵都很弱势。” 朝善见城飞去的一路上，灯火稀疏，帝释天记忆中的其他繁华城邦看着也十分萧瑟。莲叶从他身上长出，浓黑夜色里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啼哭，紧接着是越来越多的哀声，在他耳中汇聚成了悲惨的潮水。帝释天猛然一惊，空中何来哭声？ 他往周围一看，才发觉自己的灵神体不知何时从背后长了出来，金色的莲叶铺开在龙黑色的脊背上，他这才发觉，这不是真的听到了“哭声”，他听到的全是下边流民哀泣的心声！ “十天众到底在做什么……” 阿修罗：“怎么突然这么问。” 帝释天眉头紧皱：“天域的子民在流泪。” 人群的怨念，已经到了他不需要靠近也能听取到的程度。 天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阿修罗提醒道：“到善见城了。” 善见城中虽无城外那般破败，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王宫依然高居云端，阿修罗飞高了，以免卫兵注意到他们。他盘旋在王城上空，帝释天闭上眼，莲叶盛放，恍然间他脑中出现了善法天王和其他十天众的脸。 他们似乎在商议什么。帝释天眉头紧皱努力去听，仿佛是某个贵族正在心里抱怨：没事派人去找什么圣子，被龙抓走早就活不成了罢！?目睹圣子被龙抓走之后流民还大为恐慌，真是麻烦！ 又有某个贵族在心下抱怨：凭什么让贵族让出粮食，都是凭本事屯住的。 至于善法天王，他虽然贵为天人之王，精神力却不算出众，帝释天并未遇到多少阻碍也听到了他的心声。 “圣子怕是早被龙杀了，却也合了我的意……不过旱灾未去魔灾又至，流民又天天吵嚷，真是心烦。数面夹击，我这王座都要被撼动了！” “若是能拥有强大的，堪称绝对力量的法器就好了，可惜了……魔龙太狡猾，天人找不到任何它的踪迹。” 帝释天悚然一惊，他扑到阿修罗的颈间说：“我们走吧。” 龙形的阿修罗微微侧头，它血色的眼瞳在浓重的夜色里像两团火：“不是刚到善见城？你不多看一会？” 帝释天摇了摇头，坚决道：“不，够了，我们走吧，回龙巢岛去。” 阿修罗有些意外，他以为还要来一次和天域依依惜别的场景。不过既然帝释天都这么说了，对这座城中的统治者莫名十分厌恶的他当即欣然同意，调转方向，飞到了高天之上。 本来就没啥好看的！魔龙得意地甩尾。 “希望圣子大人平安归来，忉利天神啊，求求您……” 帝释天往下一看，刚刚飞过的地方是……善见塔。 那是毗琉璃的声音。 苏摩呢？帝释天的灵神体一动，没感应到她的任何情绪波动。 苏摩去哪儿了？ 魔龙转瞬飞远，他没法再探查下去。 帝释天往后看去，善见城已经被浓云遮住，他的手在龙那几块奇特鳞片上抚摸，神情却很严肃。 他得做个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