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清隽腼腆戏子渣了人就跑的花妖大小姐
书迷正在阅读:jiejie多爱我一点、被合租糙汉室友cao到哭(高H 多rou)、春去秋来、女帝之荒yin后宫、她与红玫瑰、艳色流白【短篇合集】、奴婢青灯、[剑三谢李]比白开水还无聊的一些爱情故事、“微博爱女文学“反乌托邦作品试作1、Share
【你扮的倌虞,一点都不像。】 长虞镇的夏日烈阳灼灼,舞台上红衣的妖皇倌虞水袖起舞,发间金饰脆响,足尖轻旋,踝骨处银铃细碎碰撞。 那是崔家班新任的接班人,方才15岁的小少年身段软若无骨,乔装而扮的妖皇倌虞比以往任何戏子更具妩媚风情,翩跹起舞时连飞花亦为他停驻。 一幕落,崔雪双袖相合,款款鞠礼,舞台下顿时掌声如雷。 风吹过,舞台边盛开的茉莉花树落下如雪的瓣蕾,迎面飘飞而来,落在少年殷红水袖上,他抬眸看去,正见茉莉花树中稍纵即逝的小小影子。 这是小虞美人花妖躲在茉莉花树里看他表演的第七日。 观众散去,如雪的茉莉花纷纷洒洒落在他脚下,崔雪取下沉重的金饰妖皇宝冠,抱在怀里,踌躇了一会儿决定走上前去,方至树下,就听茉莉花树里传来稚嫩的嗓音,像春日幼雏的鸣啼: “你扮的倌虞,一点都不像。” 他愣了一下,随即涨红了些脸,有些窘迫,又有些不服:“哪里不像?” 洁白的茉莉花中伸出纤软的手指,小姑娘把他从头到脚点了一遍,叹气摇头:“哪里都不像。” 崔雪站在树下,头一次有人说他扮得不好,还是当面说的,自不服气,还要争辩:“既不像,你为何日日来看?” 瑶铃托着下巴,从树里探出脑袋,白白净净的小脸上一双眼红艳艳的,眼尾一点痣衬着上挑的妖纹,明明还很稚嫩的年纪,却有种蛊惑与震慑。 “你要扮得像,我还不来了。” 她又没有恋父情绪,整日在家里看爹爹给娘亲跳舞,早就看腻了。 兄姊们都很忙碌,要么忙着开店看店,要么周游行医去了,她既不想做除妖师,也不通医术,更不想远行他乡,是最闲散的那个。 若说爱好,还是看戏有趣。 偏生这长虞镇的小戏子,稚气的模样却敢扮她爹爹,还扮出了另一番味道。 瑶铃脚踏飞花行过长虞,目光被舞台上红衣少年吸引,便款款落至屋瓦之上,本是要来扔臭鸡蛋的,一幕表演看完,又不想了。 崔雪身段纤纤,起舞时墨发翩飞,水袖挽月,生生把一代妖皇演出柔婉破碎之美,与往日扮演者的差距可称一骑绝尘。 瑶铃是个闲不住的闷燥性子,看戏时方能静下心来,看崔雪表演更能坐得住一天,屁股都不带挪动的。 “喂,站住。”见小少年一脸郁闷转身要走,她大方地开口,从茉莉花树里跃了出来,轻巧落在崔雪身前,殷红通透的衣袖如花瓣垂落,看得少年晃了眼。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一个人演戏、跳舞。如何?”小姑娘仰起脸,不是商量的语气,恩赏一般。 崔雪抱着妖皇宝冠,嗫喏了一下:“凭、凭什么?” 瑶铃睁大眼,似乎惊诧于这个世上还有“凭什么”这种事:“凭我是妖,你若不听从,我便拆你的骨头,喝你的血哦。” 崔雪看着眼前的小花妖耀武扬威地威胁,动了动嘴唇……信了。 “师父教导,不为权贵折腰,亦不为邪祟屈服。“他用力闭上眼,认命了,“你动手吧,我没丢崔家班的脸。” 瑶铃这下还真拿他没辙了。 她想了一想,换了个方式,上前捏住小戏子的袖子,又凶又显得委屈:“你才是邪祟,你全家都是邪祟!我可不是那种坏妖!”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她退让一步,商量起来,“钱我有的是,你要多少?” 崔雪盯着她抓着他衣袖的手,莫名紧张起来,嘴上还是僵硬:“不是钱的问题……” “我爹爹每日都给娘亲跳舞,你怎么这么啰嗦?” 崔雪愣愣看着她,白净的脸庞爬上少许红晕,小声道:“夫妻自然如此,可我……” 他想说,他是吃这碗饭的,若跳给她一个人看,崔家班怎么办?这些观众又怎么办? 瑶铃大方地一拍胸脯:“这好办,我娶你不就行了。” 崔雪睁大了眼,呆呆看着她拔下一丝头发,执起他的手缠绕在手指上,须臾花芽生长,化作一朵殷红虞美人。 当晚,被闯入屋子里套上嫁衣盖上盖头拉去拜堂的崔雪,直到入了洞房,坐在喜榻上还是一脸的懵。 师父出了远门还没回来,师兄弟们都被瑶铃摆平了,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看起来不是妖法,一个个高高兴兴送他嫁人,闹了半宿的洞房。 “我明日还要上戏台……”他在被抓着手腕按倒在喜榻中时,红着脸强调。 “你那小胖子师弟说替你去,诶呀,这崔家班离了你又不是不能活了,”瑶铃的头发顺着脖颈流泻在崔雪胸膛,哼道,“总之,以后你只许给我一个人跳舞。” 崔雪哭笑不得,就见这小魔头摘了他的红盖头,抱着他的腰嘟嘴亲上来,力度倒很轻柔,像品尝糖点似的。 崔雪在缱绻的艳色中凝望窗外明月,鲜艳的嫁衣如最火红的虞美人花蕾在洁白的肌体下盛放,他抬手拥住身上如小狗舔咬的姑娘,被她亲到喉结时羞红着脸轻吟出声,在步步深入的侵袭下接受了自己骤然逆转的命运。 长虞近来小妖怪甚多。 大多遵纪守法,不敢胡作非为。也就夜晚出来转悠转悠,拿点腊rou香肠都会在窗台放上钱币,身为妖,比某些人还懂事些。 这也没办法,近些年除妖师愈发兴盛,人间妖怪都开始重新做妖,不懂事的就像树木枝桠被手起刀落砍去,遵纪守法的才能活下来。 说起来,近来兴盛的这一脉除妖师队伍,手法娴熟,格外壮大,无论什么妖只要被他们盯上,那便是个妖头落地的下场。 更可怕的是,如今各地除妖师携手联合,互通情报,成立了除妖师协会。谁地盘上的妖,谁动手,理论上讲,一只被除妖师协会盯上的妖,那便是天涯海角也逃不掉。 像瑶铃这样胡作非为的小妖着实不多见了。 她似乎从未感受到除妖师的威胁,从不知害怕,来去自由,随性而活,随意……欺负人。 这个“人”,仅指崔雪一个。 婚后第二日,被小魔头缠着跳了一天舞的崔雪,脚都要起泡了,还得给做饭。小魔头虽是个小花妖,却不是素食主义者,挑起食来有鼻子有眼,一样样指挥着他做。 “我不爱吃甜,我喜欢辣。多放辣子,记着了?” 崔家班的小厨房里,炊烟袅袅,崔雪系着围裙,提着铲子熟练地炒鸡丁,瑶铃抱着他的腰在旁边探头探脑,指挥着他倒了大半瓶辣子。 院子里几位师兄弟练舞的不练了,耍剑的也不耍了,揣着扫帚一边装样子扫地,一边往厨房里瞟,对他们新婚的小师兄同情又羡慕。 晚上,崔雪洗完碗、简单收拾了屋子,给瑶铃洗了脸梳了头发,把人抱去被子里哄睡着了,才褪了衣裳迈进浴桶,缓解一天的疲惫。 他看似嫁了人,怎么感觉养了个女儿。 不过…… 累是累了点,倒也意外的充实。 崔雪看着手指上缠绕的嫩绿花芽,嘴唇轻轻碰了碰,花芽生长,开出一朵殷红的虞美人。 小少年浸在浴桶中,抱着双膝痴看手上虞美人花,脸颊蒸得红扑扑的。 这算不算定情信物? “还没洗完?”不知发了多久呆,直到浴桶边探出一颗脑袋,瑶铃一脸久等的不耐,托着腮帮子看他。 “呜哇……”崔雪吓了一跳,赶紧收了指上的花,扑通藏进水里,“你怎么还没睡……” “别藏了,我看到你亲我的花了。”瑶铃顽劣地一笑,有些得意。 崔雪的脸慢慢涨红到了耳根,抿了抿湿润的唇瓣没能反驳,缭绕的雾气里一张脸白里透红,看得瑶铃舔了舔嘴唇,伸手捞过少年湿漉漉的头发就亲了上去。 崔雪颤了颤睫毛,被绵长的吻夺去氧气,还没回过神来,就见瑶铃一抬手丢开睡衣,抬腿跨了进来。 “你……”怀中一沉,腿上坐上来一人,大方到从不脸红心跳的小花妖动作自然得跟爬进他怀里睡觉时一样,泡水里还舒服地咂咂嘴。 “干嘛大惊小怪的?”瑶铃抱着他脖子,手指捉着这白净的脸颊捏了捏,“我爹爹和娘亲就爱这样,你以后就习惯了。” 崔雪这回连脖子根都红了。 他着实有一些好奇,什么样的妖怪家庭,会养出瑶铃这般娇蛮而大胆的小花妖。 两人在狭小的木桶里泡了一夜,瑶铃一个小花妖仍活蹦乱跳的,崔雪却是走不动路了,还发起高烧,在榻上躺了三日,是舞也跳不得,饭也做不成了,看得瑶铃直叹气。 “你也太弱了。不行,我得把你变成妖。”瑶铃蹲在床边,捞起崔雪的袖子在他手腕上啃了一口,尝到血的味道,“你祖上有妖血吧,这长虞果然没几个纯粹的人。有妖血,就好办了。” 崔雪额上盖着冷帕,唇间呼出暖热的气息,看着小花妖担忧的小脸,忍不住探出手,摸了摸她的脸蛋:“饿了吗?” 他躺着这几日,小花妖的饭食都是师兄弟们做,看来是不太符合她的口味,小丫头恍然饿瘦了一圈。 瑶铃看他这副样子还管她饿不饿,倒是笑了,凑上来在少年翕动的睫毛上亲了一口,就见崔雪烧得红润的脸更红了。 “你挺好的。”她难得正经,小脸趴在他枕头边,一双眼像星星闪了闪,“我想办法,把你变成妖,你就能永远陪着我了。好不好?” 崔雪颤了颤睫毛,眼底映出小姑娘期许的目光,却久久没回应。 两人相互凝视,像一场无声对峙,崔雪终究摇了头:“我做了妖,崔家班怎么办……?” 瑶铃盯住他良久,气不打一处来:“又是崔家班,崔家班,你眼里,心里,就一个崔家班!没别的了。” 崔雪看她气鼓鼓别开头,喉中酸涩:“师父……尚未回来,我擅自成婚,已是有愧……” 瑶铃一听这话,扭回头来:“你……你后悔了?” 崔雪一顿,还未解释,就见小花妖红了眼眶,珍珠似的泪花一颗颗往外掉,她委屈极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崔雪慌了,赶忙伸手去擦她眼泪,可小花妖不让他碰,泪花子一串串的:“没有的事……” “你就是不喜欢我,才不愿意变妖跟我在一起,才会心里有愧。” “不是的,我……” 崔雪发着烧,口舌又笨,不如小魔头唇舌灵活,一个个问题抛来都接不住。 “那你是不是嫌我没给彩礼?”她咬着唇,摸了摸空空的腰包,“我可以回家去拿,只是回去了,就不一定还能出来。” 娘亲要知道这事,指不定发多大脾气。 “瑶瑶,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崔雪已经急得掀开被子要下床,摇摇晃晃头重脚轻,差点跌下床去,被瑶铃及时地捞住搂在怀里。 “我喜欢你,怎么会不喜欢呢,”他顾不上其他,抚上小姑娘哭得湿漉漉的脸蛋,头一次感到心疼,“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瑶铃梨花带雨的脸上露出一个得逞的轻笑,在崔雪反应过来之前握着他的手把人抱到床榻上亲,抵着少年微微喘息的唇:“真的?你不后悔,不愧疚了?” 崔雪的睫毛在她的亲吻下如蝴蝶翅膀扑朔,身上又暖又烫,气息也急促:“我从没后悔过,瑶瑶……” 瑶铃心里门儿清。 若不喜欢,干嘛对她这样好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他往东不敢往西。 她享受着欺负梨花一般干净单纯的少年,看他高烧烧得胆子都大起来,抓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剖明心迹,忽然明白了娘亲讲过的“闺房之趣”。 她的小夫郎着实可爱,可欺。 深夜,换了冷帕,隔着绵软帕子将一个吻落在少年暖暖的额上,瑶铃给崔雪盖好被子,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出门去了。 三日高烧并非无缘无故,小戏子这么弱的人类躯体,怎么承得住妖力呢。 看来得先想办法把他变成妖,不然这日日珍馐在前,却无从下嘴,她得忍成圣人。 崔雪的高烧在第四日褪去,醒来时浑身软得像拆了骨头,眼前有人在探他的温度。 “瑶瑶……”他哑着嗓子开口,伸手自然地把小姑娘拉入怀里抱着,“不生气了,我这就起来给你做好吃的,这几日饿坏了吧?” 怀里的身躯却不似平日柔软,很是宽阔壮实,崔雪猛然睁开眼,眼前显然不是他的小姑娘。 “师兄……”小胖子师弟有点娇羞地看着他,又板起脸,“咋这么说话呢,你虽歇着,这几日我们可没苛待小嫂子,都做的好吃的呢!” 崔雪:“……” “瑶瑶呢?”他在屋里环视一圈,没见到爱噘着嘴拉着他摇的小魔女,支起身出门寻了一圈,也没见着,这下急了。 瑶铃不见了。 崔雪等到日落黄昏,在院里等了一夜,月尽天明,寒露微霜,仍没等到小魔头回家。 成婚短短数日,她似乎只是在这里短短停驻了几日,就像那春日落花,消失得没了踪影。 “师兄,你是不是干了啥,惹小嫂子生气了?”小胖师弟认真地给他分析,“你刚才不还在说,让她别生气嘛?” 崔雪在长虞镇上寻了几日无果,颓然回到崔家班院中,讪讪坐了下去,唇瓣动了动,发不出声音,苦涩往喉咙里流。 他昨夜烧得糊糊涂涂,似乎是与瑶瑶争执一番,还惹得她掉了眼泪,后来…… 后来,她就走了。 崔雪觉得胸口闷得像塞了块抹布进去,又堵又梗,眼眶还发热,想哭。 新婚床帐尚是殷红,短短数日,他竟就如此被人抛弃了。 四月繁花无尽,虞美人开遍四野。 咕咕镇距长虞不远,背靠药谷,地处交通要道,龙蛇混杂之地却是秩序井然。听闻,南方除妖师总部所在地便安置于此,这一脉除妖师才辈频出,他们手下甚至盘踞着妖,为祸一方的坏妖一旦上了妖册,那便是天涯海角永无止境的追杀。 除了猎妖,他们也做情报交换、医药生意,时日久了,这咕咕镇从最初名不见经传的小镇,成了如今名动四方的南国枢纽、核心地带。 无尽天穹下朱红色的高楼玉立,四檐悬铃,叮咛作响,其下繁华街市人来人往、车流成行。这正是除妖师总部所在地,远远看去巍峨气派,连妖驻足于此,也不免嗟叹。 此刻映着霞光,朱红楼宇最顶层的小姐闺阁内,瑶铃正掐着一只灰老鼠滚来滚去。 “你放不放我!玄孙,你这顽固老耗子,竟敢关我!” 手里一团光蹿出,瑶铃一声“站住”还没喊出,晃了晃满手的鼠毛,坐在床榻上翘起腿,一双眼瞪得溜圆。 灰老鼠落地“砰”得涨大成个人形,穿着紫色袍子轩着个啤酒肚,捋了捋长长须发,正要开口,又被瑶铃扑上来揪住了胡子。 “诶唷,小祖宗!你可别折腾我了!胡子,胡子!”他气急败坏地试图把快扯断的须子救回来。 “你放我出去!”瑶铃不肯撒手。 “你娘不让你出去惹是生非,我有什么办法!” “她关了我几个月了,她就不是人!你也一样,你们都助纣为虐!” “诶唷,小姑奶奶,她本来就不是人,你爹也不是人,你更不是人,咱一家本来就都不是人嘛。”灰老鼠吸着气搓着没剩几根的胡须。 “这禁足令是你娘下的,这结界是你爹亲手布的,你就是揪光我的胡子,我这老耗子能有什么办法。” 瑶铃气不打一处来,一屁股坐在床榻上,愤愤将一个玉瓷枕头扔出去,被灰老鼠手忙脚乱接住。 “诶唷,姑奶奶,您这要又砸了东西,可不得又挨一顿骂。” “消停会儿吧,你上回带小雪参精玩泥巴,教谷里鸡腿菇骂脏话,还组建什么菌菇起义军,你娘还没消气呢!后来又是用术法扰乱人间时节,又是捉弄来朱楼办事的商贾,跑出去几个月不知踪影,现在还不知悔改,你爹都救不了你!”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我也认过错了!”瑶铃一张脸皱巴成一团,“我真的有很急很急的事,你们关了我几个月了,该消气了吧!摇穗那个心狠手辣的王八蛋,是不是要我给她磕头才……” 话正说着,门被人轰然一脚踹开。 瑶铃后半句话生生断在嘴里,和灰老鼠对视一眼,两个都是煞白的脸色,大气不敢吭了。 浓郁的妖气正不受控地在空气中起伏,一名身着黑白长裙的女子跨进门来,抬手往前一抓,临空提拎住瑶铃的领子就将她拖出了门去。 灰老鼠心头一咯噔,扒在门框上看着大小姐被亲娘扔垃圾一样提走了,佯装看不见,赶紧走为上策。 “娘……!娘娘娘,我错了!”小花妖吓坏了,呜呜唧唧地踢蹬着腿喊道,泪花子直掉,“我我不出门了,我不骂你了呜呜呜……救命啊,爹爹!爹爹——” 见求饶无用,她扯起嗓子叫起爹,果真朱红楼阁上花影掠过,红衣身影凭空而现。 倾城绝色的虞美人花妖墨发挽钗,上前揽住了周身妖气四溢的朱楼楼主,成功止住了她的步伐。含笑的目光潋滟波动,落在涕泪横流的小花妖脸上,冷声道:“妻主惩戒得当,小丫头是该狠狠地罚。” “……”瑶铃宛如看见救世主的眼神只持续了1秒。 爹你要讨娘欢心也不用牺牲我吧? “但……”倌虞话音一转,抬袖指了指楼阁之下攒动人影,“还是进屋揍她吧,免得叫旁人见了,以为妻主狠辣,殊不知这臭丫头该打。” 瑶铃已然心如死灰。 摇穗抬眼看着眼前人,周身压不住的妖气收敛了些,倌虞适时低头来吻,两人短暂缠绵,唇分时摇穗抬手握住他袖子,十指被拢入掌中,叹道: “还不是你平日把她骄纵坏了,这一回,你女儿可闯下大祸了。” 瑶铃根本摸不着头脑,又大气不敢出,竖着耳朵听。 “崔谚递了书信来,告了她好大一通状。”摇穗气不打一处来,一指头戳在小花妖垂头丧气的脑袋上,“你可知她在人间干了什么好事!” 倌虞敛过她的手来,将人揽在怀中轻拍哄着,眸光落在打了霜茄子似的小姑娘身上,正色道:“铃儿,从实招来。否则,爹爹只能给你娘亲递鞭子了。” 他话音未落,掌中花芽绽放,生成一条又粗又长的荆棘鞭,笑盈盈地放入了摇穗手中,还特意把手握处的尖刺抹平了,生怕扎着她。 眼见最后的希望落空,瑶铃嗷一声哭出来扑上去抱住了摇穗的腿,一边掉泪花一边摇,演得格外像:“娘呜呜呜,铃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别跟我这哭,跟小雪哭去!”摇穗嫌弃地踢踢腿想甩开她,小丫头不肯松手,一声比一声嚎得响。 “小雪?”倌虞扇了扇睫毛,眸中透出好奇,“莫不是崔兄最看重的,可堪传承戏班衣钵的那位弟子,崔雪?” 瑶铃一听这名儿,人当场傻了,泪花还悬在眼眶里,演不下去了。 摇穗瞪着这仍然一脸镇静丝毫不见悔改的臭丫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被倌虞搂在心口亲亲哄哄好一会儿,才叹着气压低了声凑他耳边: “你可知道,她把崔雪……诶呀!……她把人家弄……弄怀孕了!” 倌虞一脸惊诧用袖袍掩住了唇,继续跟她咬耳朵,唇瓣擦过白净的耳垂,嗓音如丝,勾得摇穗痒痒的:“这……确实混账,都是我管教不当,请妻主责罚。” 摇穗抬手抚上他脸庞,在唇角吻了一吻,目光缠绵:“不急,我自会……好好责罚你。” 再看向瑟瑟发抖的瑶铃,她眼中冷光一现,抬手把小丫头提起来,还没开口,就见瑶铃颤着目光,追问道: “崔雪……怀孕了?他在哪?” “你还好意思问!”摇穗气极,“别说是崔谚最看重的弟子,就是街上随便哪家公子,都不能由着你这般糟蹋!” “我没糟蹋,”瑶铃有些委屈,“我是真心喜欢他,我们拜过天地行过礼,是合规矩的夫妻。” 倌虞与摇穗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她:“当真?” 见瑶铃点头,又道:“那你为何抛夫弃子?” “我没有!”瑶铃觉得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还不是摇……还不是娘非要拘着我,不然我早把崔雪变成妖,过上神仙日子了!这会儿娃都一串了!” 倌虞掩唇笑了,眼神竟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赞许,对上摇穗冰冰凉的目光,随即收敛:“咳……真是太不像话了。” 摇穗知道瑶铃这性子都随了谁。 年轻时胡作非为的德行一点没变,只是倌虞这些年带孩子养孩子,她也宠着疼着他,十指不沾阳春水,性子也养得温软娇媚,比起往日妖国里杀伐果决的小花妖,如今更是柔媚圆滑得像个狐狸了。 “你瞒着我和你爹爹,私自跟凡人成婚,人家小公子有了身孕被你丢下不管,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你若早些说出来,我早押着你去跟你崔叔赔罪道歉了!何至于等人家小雪大着肚子找上门来!” 摇穗真是气坏了,她一直严厉教育儿女,没想到自家女儿干出这样不负责任的事,对方还是崔谚的弟子。 崔家班千年演绎妖皇之说,助推她与倌虞长虞重逢,对他们一家的恩情如何都还不清,崔家血脉更是当年长魇后人。 如今却出这档子事,摇穗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弥补。 “崔雪来了?”没想到瑶铃一听这话,双目发光,噌的起了身,“他在哪?” “你还好意思问……”摇穗还没骂完,就见瑶铃一扭头从楼阙之上跃了下去,追着灰老鼠打听去了。 “穗穗。”她正要跟上去,手臂被人拉住往后一带,倌虞笑着将她揽进怀里,柔软的吻落在她额上,一路细碎吻过鼻尖、唇瓣,久久停驻。 “不是要责罚我吗?”他垂眸,羽睫扫过摇穗眼皮,尾音像蜿蜒的狐尾撩拨过摇穗心上,“铃儿顽劣,也算遇到知心人,是好事。” 摇穗想反驳,见这美人美色,也只好叹口气,勾住他脖子啃上去,两人缱绻笑着往里屋去,倌虞长袖轻拂,拢上门,一时霞光无量,如纱笼络。 瑶铃推开朱楼里间“木樨阁”,桌前端坐着雪衣少年。 崔雪正饮茶,目光黯黯的似在发呆,见她推门进来整个人脸色变了,失手打翻了茶盏,仓促起身。 二人遥相对应,一时无话。 瑶铃喉咙发干,看见他雪色白衣下微隆的腹部,崔雪脸颊已有泪滑落,许久哑然出声:“瑶瑶……” 瑶铃奔上前搂住他的腰,将少年紧紧拥在怀里,感到他消瘦许多,骨头有些硌人,肚子却很是柔软,将手放上去摸着,小腹软软鼓鼓的一团初具规模,是小小花妖。 崔雪看着她抚摸他的小腹,眼中仍有泪跌落,握过她紧紧护在手里:“瑶瑶……师父他……非要带我过来,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瑶铃被他的小心翼翼刺到,心头一沉,勾紧他的腰把人压在怀里,踮脚用力亲了唇瓣一口:“我想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崔雪怔了怔,随即红了眼眶,泫然欲泣。 他一直忐忑,被师父强拉过来时满心抗拒,等在这厢房中时更为忧虑。 就怕会看到瑶铃失望的神色,听到指责的话语。 他始终认为,小魔头向来无拘无束,想来是气了厌了,才会抛下他离开。 可没想到,此刻拥抱着他的小姑娘哽咽着,说着令人心脏湿软的话语。 她把他抱得很紧,却小心避着他如今有了小花妖最为脆弱的腹部,动作挚爱又珍重,不像对待一个玩完即扔的玩具。 他撩起小花妖的发丝,不再问其他,只缱绻轻柔地抚着她:“瑶瑶,今后我只给你一个人跳舞、唱戏,可好?” 瑶铃泪花子就憋不住了,抱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在他胸口蹭着。 一番话从她离开长虞,到四处寻觅将人变妖的法子却处处碰壁,再到回家想拿点盘缠,顺便发动家里的关系找找办法,却被亲娘抓起来一关关了几个月,又不敢说实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受罪了……”崔雪难过得红了眼眶,擦拭着小姑娘的泪水,哽咽道,“瑶瑶,即便我是人,我也愿意一直陪着你的。” 瑶铃仰头瞧着他,瘪瘪嘴:“崔雪。” “嗯?” “其实,你扮的倌虞很好,比妖皇本人还好。” 崔雪失笑:“傻话,你又没见过本人。” “你就是比他好。”瑶铃抽着鼻子,愤懑地抬高了声,“那就是个怕老婆的家伙,根本没有大妖风范。墙头草,叛徒!” 此刻楼阁之上粉色泡泡弥漫的春闺中,倌虞打了个喷嚏,被摇穗双袖勾着脖子压进床褥深处去了。 崔雪注视气呼呼的小姑娘许久,觉得她掉着泪珠瞪着眼睛的样子格外灵动,忍不住抬手轻轻揪了把鼻尖:“你说的……像是认识妖皇倌虞一样。” 瑶铃看他一眼,决定先卖个关子,抬手搂住腰在他下巴上蹭了蹭:“以后你就知道了。” 崔谚抄着拐杖气势汹汹冲进朱楼时,层层楼阙上只见一对年轻男女相依等候。 女的长裙干练,男的红衣墨发绝色,两人挽着手亲昵依偎,远远看去俨然一对璧人,摇穗见了他抬手招呼道:“崔兄,稀客啊!” “少嬉皮笑脸的,”崔谚无视了这对管生不管养的父母,提着拐杖目光四处搜寻,“瑶铃呢?让她出来!这臭丫头祸害到我弟子头上了,你们夫妻俩管是不管?” “别动气,”倌虞垂眸浅笑,倚着朱红楼栏举手投足都是狐媚子的意味,“也难为你这150岁高龄,还能从长虞赶来,铃儿早被你吓跑了。” 早些年他与摇穗定居菇菇谷后,开始着手建立除妖师队伍,打造这座毗邻长虞的小镇。 后来与崔谚重逢,便使了些术法激活他体内妖血,也复原了先祖长魇的记忆,三人重归旧好。崔家班的故事也得了续写,只是最受观众喜爱的不是完美结局,仍是那山河破碎下凄美赴死的妖皇。而崔雪的出演,更将这段深入人心的传奇演绎至巅峰。 “小花妖,我知你护短,可没想到你把儿女宠得这般无法无天!”崔谚气得牙痒痒,“知我要来,还把她藏起来了是吧!” “诶呀,崔兄误会了!”摇穗已经殷勤地迎了上来,笑着把崔谚扶去桌边坐下了,斟满一盏递到他手边,“新到的茶叶,尝尝?”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家丫头闯下祸事,欺到了崔兄的心肝宝贝儿头上,自要有个说法!” 崔谚看她一眼,气消了几分,总算肯端起杯盏喝一口清茶,就听她继续道: “所以呀,我们已把她交给你家崔雪了,要打要骂,都由他俩自行决断。” 崔谚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什么?!” “是呀,这方才牵着手高高兴兴一道回去了呢,”摇穗眨眨眼,“崔兄晚了一步,不然能一道回家呢。” 崔谚气得茶也不喝了,蓦地起身,跟摇穗干瞪眼:“你……你们俩的意思,这……这不就相当于没有惩罚嘛!小雪那个性子,不被你家小魔女欺负都不错了,怎可能打骂!” “这不就得了嘛,年轻人的事咱们少管,喝喝茶,溜溜鸟,养养生,多好!”摇穗笑着又把他摁回去坐好,“崔兄,难得来一趟,厢房我都给你备好了,玩一段时日再回去吧!正好咱也许久未见了,可有的话聊!” “这可不成,再晚你家小魔头非拆了我崔家班不可……” 他起身要溜,倌虞倚在栏上,修长的手指一抬,大门轰然关拢。 摇穗笑着上来把老人家架走了:“放宽心享享清福吧,玩个一年半载回去,抱上个小孙儿,多好!上回牌打一半你就跑了,阿虞念了小半年呢,可不能再这样。” “哎呀,小雪如今有身子,那些个师兄弟,还有你家那小丫头,谁能照顾得好呀!这个家离了我可怎么办哟!” “放心吧,玄孙跟去了,有他和他的鼠子鼠孙看着,出不了岔子。你就在这好生休养,正好申悦过几日回来了,咱凑一桌麻将齐活了!” 崔雪17岁,于崔家班小院诞下虞美人花种;18岁生辰那夜,由瑶铃催动妖力,化为梦妖,从此脱离凡骨。 如崔谚那般稍许激活妖力,延年益寿不成问题,但彻底激活妖血,需承巨大疼痛。 小魔女心生不舍,多番练习,终归得偿所愿,与爱人长相厮守。 崔家班的舞台越来越广大,从小镇长虞迁至咕咕镇除妖师总部,戏曲由南而北,传入千家万户。 朱楼之上设立最穷奢极糜的舞台,纱幔翩飞,真假倌虞同台而舞,人群中人与妖一道叫好,掌声雷动。 传颂千年的故事以此无限流传,乃至万世千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