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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到十五中,当面跟尹谌签了进队协议。进省队的理由旁人不清楚,走得比较近的几位多少知道他当时同意主要是因为唐柊想他进,希望他留在N城。放学后,贺嘉勋冒着被冻死的风险等尹谌一起走,拐到看不见学校的小路,从兜里掏出半包烟,点燃递过去:“尹哥你要不抽一根试试?很解压的。”他就没话找话随便推荐一下,没成想尹谌竟接了过去,送到嘴边就吸了一大口,然后被呛得直咳嗽,再吸一口,咳得更凶了。“欸尹哥你悠着点,第一次抽烟慢慢吸气,给肺部一个适应的时间,千万别太急啊。”贺嘉勋道。尹谌平复呼吸后什么也没说,把那支烟夹在指间把玩,看着红色火星在黑夜里明明灭灭。“唉,我知道你难受,难受的话就说出来吧,哭一场也好,或者对着天空大骂‘唐木冬你个负心汉’。”贺嘉勋苦口婆心劝道,“心里有气就宣泄出来,咱们又不是Alpha,得强撑面子不能掉眼泪。”尹谌:“我是Alpha。”等到弄清楚他不是在开玩笑,贺嘉勋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一副三观被毁的样子:“敢情你俩都在装B啊?……不行不行,先别跟我说话,我需要消化一下。”尹谌笑了笑。这才是正常人听到他自爆身份的正常反应,而非某个人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把从前他坚持不愿被外界因素动摇的信任如今逐一被推翻,这种打自己脸的过程与雪体崩塌倒有几分相似之处。可惜尹谌不是巍峨不动的山,而是被沉重积雪压得动弹不能的人。高三最后的时间里,青春仿佛早早地结束了,连同那些偶尔的躁动和叛逆。尹谌像周围所有学生一样,将学习摆在第一位,看上去很听话,从不让家长老师cao心,实则静如死水,仿佛已经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再能牵动他的情绪。他还是参加了高考,取得了全校第一的优异成绩,并听从母亲的建议,在填报志愿时选了比N城医科大学更好的首都大学医学部。离开的那天,林玉姝来到他的房间,说:“把要穿的衣服收拾一下就好,别的不用带,到首都再买新的。”尹谌应下了。他在这里住了不到两年,房间小空间不足,本就没添置什么物件。退出房间时,林玉姝瞥见书桌角落自放在那里就没动过的一枚戒指,它曾经戴在尹谌左手的无名指上。“回到首都,就把这里的人和事都忘了吧。”林玉姝说,“mama早就告诉你,Omega都是这样无耻下作的,何必再为那种人难过。”尹谌整理衣服的手顿住。他以为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他以为已经全都忘了。收拾其他东西的时候,尹谌归置出一堆没打算带走的物品——一件绣着小白花的校服、一只崭新的书包、书包里的大红色围巾、一个掉漆的悠悠球、一盒用了一半的蟑螂药、一副用来防梧桐絮的黑色口罩,还有养在窗台上没怎么浇水也长得绿油茂盛的一盆葱。每当他以为就这么多了吧,应该没有了,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再翻出点别的,比如床底下用来装咸鸭蛋的泡沫盒,还有插在窗帘破洞里的一根光秃秃的花枝。尹谌习惯独善其身无牵无挂,所以来到N城的时候他只带了一个行李箱,拒绝在房间里添置多余物品,因为他知道迟早会离开,何必再添累赘。可是为什么,这些早已没用了的东西,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把垃圾丢出去的时候,全部都被他忽略了?宛如瞬间被抽走所有氧气,尹谌胸口空得能听见回声,像被巨浪淹没沉入海底的人,呼吸被掐断后唯余铺天盖地袭来的痛。不是刚分开时那种细密绵长、尚且能够忍受的痛,好比囤积已久、按兵不动的顽疾骤然爆发,疼痛撕裂皮肤,搅拌血rou,再密密麻麻渗入骨髓里。尹谌忽然又觉得冷,他咬牙撑着床沿站起来,抬手掀开窗帘,因为过度用力扬起的帘角将窗台上的花盆碰倒,随着刺耳的碰撞声砸得粉碎。带不走的,留不住的,索性全部都丢掉吧。弯腰将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尹谌才发现自己他攥拳的手正rou眼难辨地发着抖,好似已经在混沌中丧失自我控制的能力,也失去了能与外界交流的本能。正午的烈日透过窗户在屋里落下一片橙黄光影,蝉鸣不止的盛夏,他还是觉得冷,冷到痛觉神经被麻木,连尖锐碎片划破手指也毫无知觉。尹谌想起被贴在校园论坛的那张合照,那是他和他唯一的照片。他以为自己忘了,可他现在还清晰地记得肌肤相触的温度,记得自己曾把他比作夏日。而现在,尹谌望着这些意义非凡的东西,像在看散落一地的冰冷笑话。没有人知道,尹谌讨厌秋天,也讨厌下雨。他曾以为唐柊是他的夏日,为他延续阳光、驱散迷雾,陪他度过短暂冷寂的秋,给了他对未来抱有憧憬的理由。孰料故事的结尾,只有他守着这堆腐朽无用的记忆,念旧得像个拾荒者。而另一个人早把一切都抛弃得干净彻底,让他看到希望触到光芒,又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黑暗里。第46章天气明明很冷,置身其中的人却感到呼吸窒闷。接踵而来的便是没来由的晕眩,唐柊膝盖发软,险些摔倒。不过即便真的摔了,他也有许多搪塞的理由,比如下雨地滑,比如没看清台阶,再比如被对方突然的动作吓到。在对尹谌额角的伤口选择视而不见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并且没给自己留任何退路。“是Alpha又怎么样?可是你没钱啊。”唐柊稳住心神,雨声盖住了嗓音的微颤,“我是Omega,我凭什么过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有的是有钱的Alpha喜欢我,我为什么要选你?”听完这段寒冰利刃般的话,尹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在他不知道的某个环节中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他仍然不相信眼前荒谬的一切。上次见面时,他们还耳鬓厮磨,做了世界上最亲密的事,还许下了关于未来的约定。可脑中一片杂芜,尹谌仍然找到不问题根源,他只想把人留下来:“书包,我给你买了,还有你喜欢的……”另一只手伸进口袋去摸钱包,还没摸到夹在里面的镜子,唐柊忽然松手把伞扔在地上,去扯书包拉链。包打开,他拎着底部倒着抖几下,让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落一地,除了本子、笔、两包菜园小饼、装学籍的文件袋等杂物,还有那只他总是随身携带的小收音机。唐柊弯腰把文件袋捡了起来,没抖干净水就塞回书包里,看也没看那只滚落到台阶上的收音机:“你的,都还你,我不要了,我以后用不着这些东西了。”堪称歇斯底里的举动好比在尹谌已经破损的心脏上再扎一刀,精准到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