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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人下来。下来的人正是裴尹。纪叠一个眼神,不轻不重,裴尹即刻走进地下室,大跨步走向升降梯的砖台下,动作利落的将陈丞塞回了麻袋,再次将袋口系实。“纪总。”裴尹一手拖着那只沉重挣动的麻袋,候在一边,等着纪叠的下一步指示。纪叠拈玩着桌上那只小巧精致的小摇铃,抬首看了看邵宁,很轻地问道:“怎么办呢?”邵宁遂转过身来。“他背叛赵家,你是赵家的家主,要怎么办,你说了算。”纪叠柔长的眼尾弯曲着,低声笑起来。“这可难倒我了,”纪叠含笑道,“他这个年纪,打他还是送监呢,骂一句都够没人性的了,算了,看在他伺候我爸妈那么多年的份上,”纪叠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还带着几分病态的面容上嫣然一笑,说,“——杀了吧,烧死。”.第二十五章裴尹得纪叠的信任,做起事来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他把陈丞弄晕,带离檀山,带到绝不会将祸水引至纪叠身上的地方,再动手解决。他在纪叠和邵宁的面前带走陈丞,而自始至终纪叠都没问过他要去哪里动手。他是纪叠从不见阳光的地下竞技场救出来的人,纪叠替他交赎金,带他来到这地面上,给他生活的权力,给他从未拥有过的体面和尊严。他对纪叠的话言听计从,甚至不需要思考的步骤。他裴尹的这条命都是纪叠的,他所做所想,无非是完完整整地完成纪叠的命令而已,再无他想。邵宁看在眼里,对于纪叠身边人员的变动,他全都知道,却没有过多过问。裴尹将陈丞带出檀山后不久,当天傍晚,佣人醒了纪叠挑好的那瓶酒,佐以精致繁复的菜色,照主人的吩咐,精心招待留下来用饭的邵宁。餐桌上两人默声用餐,久久无人讲话。气氛即使是能使人察觉出反常的,可邵宁甘愿他们之间,无人来打破眼前这份尴尬的宁静。他已经知道纪叠以个人名义,承债收购了辉海集团所有的外部债务,以及公司残存下来的部分资产。他尤记得纪叠曾对他说,他不想做他父亲那样的人。赵瑞达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邵宁在过去的很多年间都跟在那位赵伯父的身边,他教他做事,教他成才。赵瑞达也曾亲口向邵宁表示过,他很想把他的继承人,他唯一的儿子,也教养成像邵宁这般。他和赵瑞达,他们天生就是同一类人。利益至上,权势至上,除此之外,难有他物能撼动他们的心。想想许逸城也不过如此。——繁华过隙,贪恋权位。他们才是这人世间最应受人唾弃,最丧失人性的同类,纪叠不是。他不想让纪叠干干净净的一双手,为了仇恨,为了不甘,就这样沾上至死都洗不掉的污秽,陷入无底一般的漩涡之中。他已经预想到了纪叠想做什么。而纪叠也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纪叠将杯子里的酒饮尽,放下时,高脚杯底在大理石餐桌上碰出很空灵的一声响。他轻缓地开口,对邵宁说,他身为人子,做为赵家仅剩的一丝血脉,他父亲的心血,赵家的家业,即便是败落了,他也不能弃之不顾。他要继承他父亲的遗产,完成他父亲的遗愿。邵宁闭上了眼,良久没有睁开。他的声音好似在转瞬间变得沧桑了许多,却仍维持着符合他身份的那一份得体。“你要完成你父亲的遗愿,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活着的时候,他究竟是在分谁的一杯羹,想从谁的手里抢地盘。”邵宁听见纪叠在笑。然后他听到纪叠幽幽地笑着说,我知道啊。“不然又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他呢?”邵宁蹙着眉,缓缓转过头去凝视着纪叠。纪叠并未移开视线,他正视着邵宁的目光,平静道:“以辉海当年的气势,再争上游,走上去,真的要与之较量的,不外就是海城一家。”邵宁顿感心焦,他叫了纪叠一声,“……小寒。”可是纪叠却望着他说:“你今天阻止了我,我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你告诉我,邵宁。倘若有一天我死了,到了地下,见到我爸,他问我,我该怎么作答。”“我可以替你去……”“不是这样就行的!”纪叠决绝地斩断了邵宁的话,他偏开了头,深长地一声呼吸。餐厅内忽而一瞬的寂静。纪叠平复心情,他抬起手,拿起餐桌上银亮的一把餐刀,用拇指蹭过刀刃,平和下来的语气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下来吗?”他像感觉不到痛一般,任由利刃划破他皮rou。“因为我已经死过了。”邵宁在听到他这样的回答之后,便彻底地陷入了沉默。.夏日尾末,进入九月的海城迎来最宜景的季节。三年一度的南方经济论坛亦选在这个时节于海城盛大揭幕。海城实业作为主办方,连续三日由全体高层管理人出席并承办了论坛上一应商业合作及洽谈。因着许家在海城的背景,许逸城接连三日缺席此等重量级的经济会议,南方政界上下,竟也无一人敢站出来指责半句。正当与会方的各界客商都在私底下表示遗憾,以为这一趟白来了的最后一点关头。第三日晚间于东海湾国家会议酒店举行的南方经济论坛闭幕晚宴上,海城实业董事长,南方商业联盟主席许逸城不告而来。似乎就连海城实业极为重要的几位高层都不曾收到消息,他们还在宴会厅内,各自应酬着各自的客人,许逸城突然杀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除了某个在所有人都起身对许逸城敬以注目礼的时刻,他端坐不动,举止泰然地品尝完茶盏中价值千金的云雾茶的那位客人。许逸城正是因他而来。无视周遭无数的名流贵客,许逸城一袭正装,风尘仆仆,一入宴会厅便径直朝后方的邀请席走了过去。孟柯拿着酒杯,轻手推开了挡在前面的一位女客,随即跟上去,不远不近地走在他老板身后。许逸城一身气场的停在那桌不大起眼的邀请席前,席位上几名宾客早已学众人站起身来,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无人敢挑起话头。除去这一席间,此刻还巍然未动地坐在席位上,镇定自若添着茶的这一位。许逸城看向此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大对劲了。六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