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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深正在洗画笔,只是隐约听见好像有人在喊他,没太在意,直到人走到他面前才看到,于是他抬起头对钟衡一笑:“你回来了啊。”钟衡一愣,唇角微微上扬,心情像是很好。这种感觉是他从没有过的,就好像正被祝深等待着。“嗯。”钟衡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祝深的面前,端详起桌上他画的落日来。四周的灰蒙与中间的咸蛋黄碰撞出不一样的感觉,色差的对比使人眼前一亮。钟衡往窗外看去,夕阳西下,火红色的云灼烧着半个天。钟衡扣住桌沿的手,掌心微热,这张画纸上的,是祝深的世界。此时此刻,他与祝深顶着的是同一片斜落着夕阳的天空,而不是隔着千山万水,心烦意乱地推算那些没有温度的时差,猜测着大洋彼岸的人正在做什么,有人陪吗?“你很久没有画过实景了。”钟衡说。祝深微怔,一瞬间,他还以为钟衡堪破了自己的秘密,有些心慌意乱,甚至都忘记问钟衡是怎么知道的。一个画家,眼里看不到生动的颜色,说出去未免太可笑了些。他不需要谁来惋惜,也不需要谁来可怜。他能够记住颜色在脑海中的模样,也能够通过无数练习描绘以假乱真的夕阳,这样想来,好像还不算太糟糕。看钟衡目不转睛地看着画纸,眼里并未流转着惋惜的神情,祝深才稍稍放下了心,认为今天的画算是成功的。“好看么?”祝深问他。“好看。”钟衡说。蹲在水桶边的祝深笑了笑,他勾起了唇,下巴微微昂着,半垂的眼睫无端地在人心上作祟。有些痒。钟衡一愣。他很久都没有见到这样的祝深了。少年时代的祝深也是这样,鲜活得就像是他画上那抹最鲜艳的颜色。偶尔钟衡给老师送资料,路过祝深班上时,总有意无意地朝里瞥一瞥,运气好时能见着正在画板报的祝深。祝深的作品毫无疑问永远是最亮眼的那一个。“喂。”他站在桌上,微微挽着衣袖,露出一截细白的腕子,指端夹着支画笔,好不认生地叫住外班路过的人。钟衡就这样被他叫住过。“好看么?”祝深问他,指端的笔翘啊翘,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是问别人他的板报好不好看。彼时夕阳晃眼,窗帘飞舞,整个教室都蒙上一层昏黄的光。钟衡仰头看着他,掩住心绪,轻声答他:“好看。”祝深就笑了,一脸恣意张扬的模样,“那当然。”他似乎从来就不懂得什么是谦虚。不过后来的很多年,祝深很少再这样嚣张了。他的锋芒被自己给磨平了,骄傲也被别人给踏碎了。钟衡又往前走了一步,鞋尖停在了桶前,重新对他说:“很好看。”祝深见这人这样上道地捧他,他也不好意思对人太冷淡,便说:“你最近还好吗?我看你都瘦了。”钟衡说他一切都好,又问祝深过得如何。祝深没好意思说他鸠占鹊巢过得很快乐,看了看钟衡眼底的青色,摇摇头,“不大好。”钟衡的眼神忽就认真了起来,问他:“为什么?”祝深顺嘴玩笑:“想你想的呗。”说着,他轻轻甩了甩画笔,无色的水珠溅出,似是润物无声的雨,不知连绵在了谁的心头。不过是一句轻浮的玩笑话罢了,祝深只是顺口一说,说完就没当回事了。钟衡微微侧了身子,没有再理会祝深。不过那天以后,钟衡倒是没再宿过公司了。但那天之后,一直下雨,祝深画不出记忆中那些晴朗的颜色了,于是撕碎了一张张无用的画纸。方姨见他这样颓着也不是个事,问他要不要出去散散心。这倒是正中祝深下怀的,总看着四角的天空,倒是平白将人给禁锢住了。见方姨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了,便问她:“你要上哪去?”“我给阿衡送汤。”方姨眼睛一亮:“深深去不去?”祝深收拾好了画纸,无可无不可道:“也行。”于是两人便坐上了车,外面没下雨了,按下窗户,扑面而来的是泥土间夹杂着的芬芳草气的味道。方姨倒真没想过祝深会陪她上车,登时便大喜过望,直说钟衡可算是有人疼了。“他没人疼?”祝深倒像是听到个好笑的笑话一样,偌大的钟氏集团的总裁没人疼,说出去任谁都不信。“深深……不知道吗?”方姨有些疑惑:“阿衡和你不是同学吗?”“只是校友,他大我一届。我们中学时代没什么交集的。”方姨叹了口气:“阿衡小时候总是被他大哥欺负。”祝深一顿,不知想到了谁。“他在钟家过得不怎么好,长辈们习惯性地忽略他,佣人们又是看菜下碟的,也不拿他当回事。何太太……何太太只有在要钱的时候才会想起有阿衡这么个儿子。”方姨说着说着眼眶有些湿润:“还好遇到了你,阿衡还好遇到了你……可算是有人能疼疼他了。”祝深低下了头,想说其实自己并不值得一提,只是钟衡人生之中无足轻重的一环。可想着想着,他却并没有说出口。该怎么戳破一个美好的假象。他沉默,方姨也跟着沉默了。方姨不傻,看了这么些天,总该明白是谁一厢情愿了。可她却私心想让祝深能多看看钟衡,陪陪钟衡。钟衡就算嘴上不说,可心里一定是高兴的。车子快开到公司门口时,方姨忽地扶额痛呼头疼,祝深忙叫司机改道去医院。“不碍事的,都是老病了,你别紧张……”方姨颤巍巍将保温桶交给祝深,“司机载我回去就行了,你可一定要把汤送给阿衡,看着他亲口喝下去啊。”祝深仍是担心:“可是你……”方姨忙摆摆手说:“我真的没事,没事,你就放心吧。”“真没事?”方姨再三保证。祝深只得叮嘱司机好生看顾,然后自己提着保温桶进了公司。车门被合上,司机终是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对方姨说:“您今儿演得真是活灵活现,我都被您吓了一跳!”方姨朝他使眼色,看着祝深的背影,轻轻叹:“我这都是为了谁啊……”祝深来到钟氏,前台将他拦下,问他是否预约。祝深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她面前,摘下了眼镜,对着她轻轻地笑了:“钟总有空吗?”前台马上就认出他是谁了,话都说不利索:“有……有空!”“预约?”“当然不需要啦!”“那他在哪一层?”“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