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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他的声音很轻,却似惊雷落于平地,将寂静长夜撕开一条裂口,随后,所有的喧嚣便轰然而至。北山蘅似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教中那本是我找出来,放在玉婵房中的。我将她执行任务时的行踪告知秦光,并说了玉婵喜欢去的点心铺,设计让她二人相见、结识,并达成同盟。”“师兄从青木镇回来时遇到的那次背叛,是我怂恿玉婵的。我告诉她你有意让重九取代她的位置,并且让她去镇守天衡海,只是没想到她比我想象中还狠,被我说中心事,竟然恼羞成怒,直接把我丢进了海里,倒是彻底撇清了我的嫌疑。”“从南越王府到白水城这一路上,也是我与法藏串通暗刺的。他想要重九,我想要师兄,若是事成皆大欢喜,稳赚不赔。”夜里风渐渐大起来,绎川走过去将窗户掩上,又回到了榻边,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北山蘅身上。动作柔和,神态怜惜。可是说出口的话却似一把刀,狠狠剖开他的心肺。“师兄让我去逝水阁拜访陆道长,其实我并没有去,陆道长自然也没有云游在外。里有弥补灵脉弱点的方法,如果师兄看了那本流光策,法藏就不是你的对手了。”“只是这个老不死的……”绎川眸光倏地一暗,“他竟然敢把师兄丢下通天崖,还事先通知了完颜毓去捡人,幸好有玉婵相助。”他手在袖中攥成拳,很快松开,语气又归于平淡。“我定会杀了那秃驴。”北山蘅怔怔望着他,眸中满是陌生,似是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人一样。许是他神情太过无助,绎川抬手在他鬓边轻轻抚过,神态无比云淡风轻,仿佛方才那些惊人言语不是从他口中说出。北山蘅喉结滑动一下,总算寻回了一丝声音,“我从未想过是你……”绎川的手微微停住。“我怀疑玉婵,怀疑凤容,甚至怀疑过重九,怀疑过师父,可是我从来没怀疑过你。”北山蘅垂着头,浓密纤长的睫羽止不住颤抖,在眼底投下淡淡暗影,正如他此刻晦暗无比的内心。“师父抚育我们的时间很短,教中最艰难、最动荡的日子,是我们两个互相扶持。近百年光阴都一同走过了。”绎川静静听着,一言不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北山蘅扣住他的手腕,声线颤抖。绎川沉默了许久,却只是轻轻将手抽回来,转身摸了摸汤碗,“药凉了,我去热一下。”帷帐轻动,他从床上离身。北山蘅咬了咬下唇,提高声音:“我要知道为什么。”绎川脚步一顿,“……好。”他端着药碗匆匆离去,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一只白玉鉴——是摇光镜。北山蘅看着他将玉鉴放在桌上,不解其意。“师兄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他两步跨过来,猛地一把扯开床帐,手扣住北山蘅的下颌把他从榻上拽下去,原本松松垮垮裹在他身上的衣裳瞬间散开。绎川一直将人拖到桌边,往摇光镜上甩去。“你自己看。”北山蘅踉跄两步,跌倒在地,忙用手摸索着桌沿撑住身子,定了定神,他埋头将脸浸入水中。泛着银色的波光散开,露出镜中景象。望舒城内烈火灼天。辽阔天幕中一轮圆月高悬,巍峨城墙下遍地血流成河。旌旗与火光交织中,城楼上走出一道颀长削瘦的身影。青年立在城头,赤色的战袍迎风而动,一身银铠格外夺目。他怀中抱着一个男人,雪衣,墨发,五官秾丽遥似仙人。他将那人放在城墙上,面朝着城下趴好,倾身压上去。素白衣袍下,两人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男人修长细白的腿随着动作微微颤抖,勾勒出一幅荒yin却绮丽的绝美画卷。北山蘅似被灼伤了双目,骤然从水镜中抬起头。冰冷的水渍残留在面上,却无法平息他心里情绪波动。酡红色从玉白的两颊涌起,迅速蔓延到耳根,将他的羞恼与震惊展露无疑。他忽然想起来,月神教的规矩,占卜之事是由历任祭司来负责。完成之后才呈递教主观览。那也就是说,绎川也看到了这段……北山蘅似被人窥见了隐秘一般,惶然抬眸看他,又匆匆垂下头去,视线在玉砖上游移不定。“这才是摇光镜给出的,真正的未来。”绎川半张脸隐藏在暗处,看不清神情,声音变得格外沉冷,“我在给师兄看之前,连着三天在你每日用的藕羹里放了海露,然后在那一日用了幻术。”他知道北山蘅功力深厚,很难轻易被蛊惑,只有先以海露刺激神经,借药物和术法布下一个完美的骗局。“还有,”绎川顿了顿,“在师兄看摇光镜的前一天,重九惹你生气,也是因为我在他饭菜里动了手脚。”北山蘅想起了那天。重九早上吃饭打碎了宫中的琉璃盏,中午练剑劈了院子里的桂花树,晚上睡觉又梦游跑到他榻上尿床。自己实在忍无可忍,才让绎川将人从潇湘崖上丢下去,打算第二天再捡回来,吓唬吓唬,以示惩戒。只是他没想到,绎川这样老成持重的人,竟然会跑去跟小孩子置气,还使出这么拙劣的把戏。最可气的是,因为重九晚上尿床,自己整整一晚上都在洗床单。思及此,北山蘅脸色更加难看。“最初我想得很好,师兄看到摇光镜,定会更加不喜重九,或是处死,或是驱逐,都是个不错的结果。”绎川顿了顿,语气里带着nongnong的黯然,“只是没想到,即便知道那个孩子有可能杀师证道,师兄还是没能下得了手。”曾几何时,那个人的身边只有自己。对方性子冷,感情淡,总是喜欢一个人坐着,看看书,练练功。他便将所有绮念封入心底,一言不发地陪伴,哪怕只是听人唤一声“师弟”也很知足。孤孤冷冷的滇南高山之上,寒露惊蛰,晨雾天河,万千寂寂光阴都并肩走过。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漫长生命的尽头。然而突然有一天,某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闯进了他们的生活。那小东西会笑,会闹,无所顾忌地粘着人,被嫌弃了也不气馁,渐渐占据了所有属于自己的位置。他想借摇光镜除去碍眼的东西,让那个人身边重归空寂,让那双眸子永远只看着自己。却没想到将人越推越远,一直推到了别人心上。北山蘅厘清了事情始末,苦笑道:“你还真是用心良苦。”“不然呢?难道看着这样的事发生?”绎川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