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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有什么,还是得郑子沅和郑家来撑着。于是我对郑家太爷一揖,“河洛乃是京师的门,子沅在此还有重任。”安州又现死士。刘成文亲率兵卒,力斗不敌,身死殉国。安州三郡俱破。黄克宗率扬州卫攻向京师;南挝持新式武器渡河,福州节度使不战而降;台州节度使递去了议和书,调台州卫回节度使府,台州卫不从,节度使以死士迫之;西胡人转占舟州,火凤军节节败退……各地战火纷起,国祚绵延六百余年的大夏王朝,如大厦之将倾颓。且这颓势,无人能挽。自回了京师,收到的永远都是战败的消息。圣上坐在垂询殿的榻上,越来越像一个干枯的人偶。我看着圣上,不知为什么,总是想起在西凉王宫寂灭的赤哲孥孛,眼里间或转过一丝光,都带着明知不可为却还要为之的坚戾。圣上命赵提督率御龙营围在京师外。我觉得不妥,单就围住京师这样一个动作,就让我们像极了笼中困兽。但圣上执意如此,我与方瑱商议,还是下诏将他调到了望州州界处。圣上开始喝参茶了,相蠡亲自煮茶,日日端到圣上面前,比海公公还勤勉。方瑱说话也不行,圣上只一味信着凤相。“查出来了。”出了垂询殿的门,方瑱负手对我道,“若白与楚意,都是极乐宗的弟子。这门派初立曾盛极一时,如今落寞,下头传承并不大出名,在江湖上也少有动作,所以之前查不到。他们卷进朝事中的意图也明了了,尹川王答应他们,此事成了,便亲赐他们为江湖第一宗,开书立传,恢复当年极乐宗的荣光。”“江湖事江湖毕。”我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耳里听着自己的声音,只觉得陌生的很。“若白为了争取天丒教,又投身其木格座下当了四弟子,江湖中人搅和朝政,一身二主……方老爷,他们怕是死几次都不够吧。”“铁浮屠已将消息放了出去。”方瑱淡淡道,“江湖事,还是得按照江湖的规矩来了。”经此一事,江湖里便再不会有极乐宗了。我默然。“孟老爷是个聪明人。”方瑱忽然开口,“能与你共事,我很荣幸。”赵提督率御龙营将黄克宗的扬州卫阻在了望州之外,唐代儒上书要进京勤王,内阁下诏阻了。我去了一趟裕亲王府。李念惯好风雅,今日正亲自烹茶调茗,我静坐在一旁,看他夹起茶叶,一洗二泡,又捻起银勺,轻轻挖了半勺盐洒在当中。煮起了茶沫,他挽袖撇去浮白,持银漏滤汤,然后用茶盘垫住递过来,“老师。”今日我并不想说其他的事情。新摘的茶叶,煮去了涩味,又添了盐的咸香。我只抿了一口。“学生做过很多错事,从来都不以为意。”李念往前几步,与我面对面坐下,“只这一件,后悔万分,还望老师救我。”南挝、西胡两国,长驱直入大夏国境,无人阻拦。如此顺利,他们自然会生起旁的心思。更何况……李念能与三国搭上线,本就靠尹川王斡旋其中。这件事里,无论是李修还是李念都只是尹川王的枪,他们各自不睦,又自以为得了尹川王扶持,当真到了这一天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有些迟了。任性过了头,总归要付出些代价。“殿下今日才说这些,可见并非真心待下臣,下臣又哪来的办法呢……”我一声长叹。“朝代更迭是史之常事,下臣已皈依佛门,如今只讲求万事随缘了。”“国之不存,佛将焉附?”李念抓住我的手臂,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我甚至都察觉出他并非如面上这般淡定,手心已冒了汗,现在还微微打着抖。“那五路参将学生还可号令。”李念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双手递给我,他颤声道,“见此令如见学生,他们都是从小就跟着学生的……这块令牌,老师自可拿去,学生绝无二言。”上好的玳瑁,打磨成穷奇的形状,连边角处都是光洁的。可知李念常于手中盘玩。至于有没有用,还得要试试才知道。我接过令牌,对李念拱手,“下臣自当赴汤蹈火。”夜了,宝亲王着人来请,我带上丁四平,又叫金甲卫于暗中守护,这才换了衣裳往王府去了。依旧是那辆青壁油车,我摸了摸靴子里的匕首,又按了按怀里的药瓶,想了想,还是倒了一粒出来,一口咽下。某些程度上,李修并不如李念好相与。他的执念太重了。进门时丁四平被扣住了,侍从躬身对我道,“王爷只请了老爷一人,王爷在书房里。”宝亲王府的构造与裕亲王府是一样的,没有人来迎我,我只能凭着对裕亲王府的印象往书房走。路过一处院子时,却见李修正笑吟吟的站着,“老师对王府还是不够熟悉啊,可是天生不认路的缘故?”“哪里哪里。”我连忙对李修行礼,“生疏所致。”又说了几句西凉此行的闲话方才到了书房,李修一让,“老师请。”我哪里敢当真?又是一番推辞,做足了姿态,才将李修让了进去。“学生比不得二弟有这般闲情逸致,烹茶之事合该下人所为。”李修道,“何况学生府里也没有什么好茶好酒的招待,老师见谅。”“不妨事的。”我一笑。“原也不是为蹭吃蹭喝所来。”当年中秋宴上第一次见两位皇子,并未近距离打量,只觉得俱是一样龙章凤姿。后来有了交道,觉得大皇子细致些,总比旁人能多在微末处着眼。二皇子则更像是个普普通通的贵族子弟,圆滑又擅玩乐,说的好听点不过就是人缘好些,风雅些。如今再看,细致的人总是敏感,敏感一旦走火入魔便成了多疑与猜忌。反倒是圆滑又擅玩乐的贵族子弟,在某些事上,更识时务,看得清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李修叫侍从上茶,上的还是须尽欢。我作势抿了一口,其实就连唇上都未沾染丝毫。“学生与二弟并不一样。”李修笑,“学生并不会那样醒茶,老师只管放心便是。”一杯尽了,李修又叫侍从上菜。“知道老师才从西凉回来,今夜便算是给老师接风了。”菜并不算丰盛,但都极合口味。难为李修,不知道从酒馆里搜罗了多少单子,竟连汤羹也熬出来客来迎的味道。“西凉退兵了。”李修举起杯来。“学生以茶代酒,敬老师初战告捷。”